“啪”的一下,杯子被程锴重重地砸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程锴阴着个脸:“有完没完?”
明显压着火气的话,让一大桌子人瞬间噤若寒蝉。他们不知道程锴为什么突然发火,也不知道是谁又惹了这位祖宗,怎么现在凑在一起说点儿乐子,他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宁进反应快,只愣了两秒就迅速换上笑脸打圆场:“程哥说得对,我一直说来说去的实在太吵,程哥说得对,我自罚三杯,给大伙儿赔个不是。”
程锴长舒一口气,闷闷道:“算了,今晚我请,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言罢,他便离开了。
程锴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他喝了酒,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一睁眼发现孟娴正坐在他面前。
面前的孟娴不是那天笑里藏刀的讨厌模样,也没说那些能把他气疯的话。她只是侧身坐着,左腿平放,右腿曲起,双手慵懒地随意放着。
她怎么在他的房间?程锴思绪混沌起来,整个人变得非常迟钝,他看到孟娴朝他招了招手,笑得很好看——她从来不会那样对他笑的,她每次见他,不是面无表情,就是虚伪到一看就能识破的假笑。
程锴不自觉地走过去,然后单膝跪上床,他和孟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近到只剩一拳那么远,他就可以触碰到她。
什么啊,在做梦吗?
程锴仅剩的理智似乎电光一闪,然而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就像那晚一样,孟娴也凑过来了,越来越近,直到她的长发缠绕上他的肩膀,她环住他的脖颈,吻印在他耳根和下颌骨相接处。
酥麻感像电流一样从尾椎骨直冲大脑,程锴几乎是瞬间就硬了。
就在那股战栗感即将席卷全身的前一秒,程锴猛然惊醒了。
惊醒的这一瞬间,程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微微收紧的感觉——因为在那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又梦到孟娴了。
他想她了……吗?
程锴翻了个身,醉过去之前没来得及的窗帘大开着,月亮很亮,清冷的月光流泄了一地——却不能浇灭他的浴火。
怎么突然精虫上脑了?他开始烦躁,甚至有些不安,就好像人在意识到某种未知的情绪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改变时的那种隐约惶恐。
睁开眼,脑海里就是刚才梦到的场景;闭上眼,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半梦半醒的感觉。——该死的,怎么还能那么清晰地记起来呢?
程锴快疯了。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想着她就算了,一直想着她,算怎么回事儿?
他越来越难受了。好想……好想她。嘴里低声呢喃着:“……就这一次。”不会有人知道的,也不会有下一次。他想。
他于是不自觉地又开始回想,他和孟娴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细白的天鹅颈高高地仰起……
只要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他像一滩死水,或一条死鱼,无力又无奈。
孟娴的刺已经扎到他身体里了,还不浅,他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一通,想把那根刺找出来拔掉——可惜只是徒劳无功,刺扎得更深了,甚至已经隐隐触碰到他的内心。
傅岑到深蓝餐厅时,程锴已经到了,这让他颇为意外。
二人认识多年,他很熟悉程锴的脾气秉性,这人恶劣至极,不放别人鸽子已经算不错了,守时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像这样提前十几分钟就到约定地点等人,还是第一次。
点好菜,侍应生带着菜单离开,傅岑松了松领带:“今天怎么想起约在这儿?”
往常,程锴都会选在Callous会所,那儿是他的主场,他本人也说过不太喜欢约在公共场所谈事情。
“腻了,不想待在那儿。”程锴漫不经心地回答。
“找我来什么事?”傅岑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程锴犹豫几秒,闪烁其词地开口:“以后和孟娴有关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了,我……”
他眼神躲闪一下,想了很久的借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傅岑笑着打断了:“没关系,你已经帮我够多了,以后我自己来就好。”
他意有所指,程锴眉头微皱:“什么?”
他帮什么了?自己明明已经被孟娴发现了。
傅岑微笑,眉眼弯弯,就像程锴刚认识他时的模样:“孟娴在山庄的时候主动跟我说话了,还要我和她保持联系。”
程锴的嘴角弧度僵住了,他好像忽然不会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就像他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心情听傅岑讲这些。作为学生,他应该替他高兴;作为始作俑者,他应该兴奋即将上演的好戏;那……作为有些喜欢孟娴的男人呢?
看程锴表情古怪,傅岑眼里闪过一丝什么阴郁,但他并未表现出来:“程锴,这段日子谢谢你一直帮我。”他顿一顿,脸上的笑隐约透着一种欢欣:“这顿饭我请客,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义不容辞。”
这一刻,程锴猛地回过神,直勾勾地盯着傅岑,竭力地想把语气恢复成以前那种看好戏时的微嘲暗讽或是幸灾乐祸:“你和她保持联系,白霍会不管吗?”
傅岑看着程锴,对方的话与其说是担忧,更像是阻止。
他并未回答,而是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冷不丁地笑问道:“那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说这话呢?
“小锴,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傅岑语气凉凉,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想的是什么样,在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程锴倏然握紧了手里的刀叉,他憋着一口气,胸口鼓胀得难受。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也察觉到自己刚才就像个不值钱的蠢货。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语气变得冷漠决绝:“你放心,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更何况还是你曾深爱过的女人。”
傅岑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程锴微微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我发誓行了吧!我绝对不会喜欢孟娴,现在,以后,永永远远。
第19章 玫瑰刺2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临近尾声时傅岑接了个电话。
他压低声音:“……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发消息,去机场接你。好,那就先这样。”没说两句,电话就被挂断。
程锴眼皮都没抬:“傅信?”
傅岑有个亲弟弟,叫傅信,和傅岑感情很好。只不过因为父母离异,傅岑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傅信则自小跟着父亲长大,高中时又出国留学,兄弟俩聚少离多。
程锴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傅信了,算算年龄,应该还在上学,他问道:“傅信读研了吧,学的什么专业?”
傅岑略微思索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制药工程方面,阿信他对那些东西还挺感兴趣的。”
制药……程锴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他对傅信的微薄印象——对方其实和他年纪相仿,但程锴早熟,傅信沉默寡言,二人见过几面,对方安静内敛得像个青春期还没长开的小孩。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程锴突然想起自己当初任性妄为,谁都没知会一声就偷跑回国的事。他觉得傅信应该没那么混,道:“他应该还没毕业吧,怎么这个时候回国了?”
傅岑对弟弟还是很了解的,如果不是要事,他不会轻易回来。比起自己,弟弟要稳重得多:“我只知道是他的学校和佛罗伦大学有个交叉研究项目,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估计等这个研究项目结束就回去了。”
程锴闻言,撇开视线。傅家这两兄弟,一个赛一个得高深莫测。
他随便找了个由头,结束了这个话题。两人分道扬镳之际,程锴无意间看到傅岑的手机里有两条孟娴发来的新信息。
对方似乎并不避讳他,不动声色地把聊天记录给他看:“孟娴她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了,虽然很少,但总好过把我完全忘了。”
傅岑眉眼间的愉悦是藏不住的,程锴收回视线,没回他的话。
白霍出差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脱了西装外套后直奔楼上卧室。
正值盛夏,明媚刺眼的光线从四面八方照射进来。闻到熟悉的淡淡香味后,白霍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白霍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想孟娴有可能还在休息,他虽然想她,但也不愿吵醒她。
孤身在外的这几天,枕边空无一人的时候,吃饭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白霍有后悔过。
他后悔当时应该带着孟娴一起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和孟娴有的是以后,没必要在意这一时半刻的分离,他想。
孟娴果然在休息,不过不是在主卧,而是在二楼的露台。
露台是半开放式的,落地玻璃窗呈半环形。按照孟娴的喜好,露台上摆了地毯、沙发和书柜等,还有那只挂在一边的鸟笼,是让她闲暇之余打发时间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