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霍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又恢复成刚才那副好好老公的温柔样子,嘱咐道:“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记得快点儿回来。”
快走出校长室门口时,孟娴还能听见他们谈笑风生的交谈声。校长正不遗余力地夸赞他们夫妻二人有多恩爱:“……白先生和您的爱人真是般配,都那么优秀,感情还这么好……”
后面的对话孟娴没听到,因为自动门已经关上。
世人虽然知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又永远改不掉用一个人的长相、出身以及能力来衡量他人品好坏的习惯——好比白霍这样的,在所有人眼里,大抵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但……谁又能想得到他是个执拗的疯子呢。
从洗手间出来后,孟娴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夹杂着篮球重重砸在橡胶地面上的闷响。
她的视线从窗户投出去,最终落在办公楼右侧的篮球场上。
巨大的室外篮球场被铁丝网隔成两个,其中一个热闹些,里面大概有十来个男生在打球,旁边观众席也有不少人在观看,应该都是留校的研究生,一派朝气蓬勃的样子。它隔壁的那个球场则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个人,好像在练习投篮。
孟娴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那两个场里来回穿梭,那个孤身一人的男生一直孤零零的,另一边打比赛的队伍派人过去,大概是问他要不要加入,他也没去。
好孤僻的性格,孟娴心想。
她定睛看了眼那人,对方的身形比例很优秀,虽然有些看不清脸,但整个人修长挺拔,身穿蓝白色的十二号球衣,每次跳起来扣篮的样子都很轻松。
这时,校长室的门开了,几乎是白霍从里面出来的一瞬间,孟娴转过身来。
“在看什么?”白霍低声问。
孟娴朝他走过去:“没什么,校园里的绿化做得不错,花花草草都长得挺好的。”
上车后,孟娴把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车里开着空调倒不热,但有些闷,她想透透气。
因为校园里车子限速,再加上车还没开到学校主干道,所以白霍开得很慢,慢到孟娴甚至能看清每意个经过的人的长相和表情。
突然,她视线中映入一道蓝白色的身影,那身影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他的手里提着网兜篮球。孟娴一眼就认出他是篮球场上那个独自打球的男生,然而等她目光上移,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孟娴的瞳孔微缩,浑身涌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幻灭感——这个男生和傅岑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种像。他面无表情,但就是有种孤傲感,眼神冷沉,好似在睥睨所有人。
但他绝不是傅岑,若说傅岑是春日的暖阳,那他就是荒原上冷冽的风。
似乎在某一瞬,他也看向孟娴,和她对视。就这样伴随着风声,孟娴的视线和他的擦肩而过。
倒车镜里,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她后知后觉,恍过神,才想起回头去看。
“怎么了?”白霍发现妻子的异样,“看到认识的人了?”
孟娴这才收回视线,平视着前方:“没什么……”
孟娴知道,傅岑有个弟弟叫傅信。
在她想起以前和傅岑朝夕相处的日子时,难免也会顺带想起他身边的人。
但她对傅信的印象不深,有关他的那些贫瘠而寡淡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蒙尘在脑海角落里;要不是他长大后和傅岑过分相似的相貌,她可能永远想不起这个人。
分散的思绪慢慢收拢,孟娴将注意力重新落在眼前的花枝上。身边的小琪把她要的那把花剪递过来,见她一直盯着那花看,小琪那双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含着笑意,道:“太太,这株藤本月季的名字叫‘克莱尔奥斯汀’,是园艺师前几天引进的新品种。”
在小南楼工作的这段时间,小琪已经从刚开始的不甚熟练逐渐转变成游刃有余,这里的大多数花,她都能叫得出名字和生活习性。
新品种啊,怪不得以前没在露台上见过,孟娴想。
她伸手去摸离她最近的那枝,上面已经开了三朵花和几个小花苞,小琪看见孟娴魂不守舍的样子,面上流露出几分担忧:“太太,您要小心点儿,别被花刺扎到手……”
孟娴突然身体一僵,明明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却好似在一瞬间戳到了孟娴的某个记忆点,她忽地顿住,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些尘封的画面——
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及踝的长裙,清瘦的手腕上挂着一只细镯,长发绾在脑后,怀里抱着一束包好的花。孟娴看不清女人的脸,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是时远时近的。
“……我们小娴真乖,要小心点哦,别被花刺扎到手了……”
孟娴眼神恍惚,心口也忽地抽痛了一下。
这是谁?怎么一想到她,她心里就好难受,这种欲哭无泪的沉闷感,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
还不等她细想,放在一边的手机短促地响了两声,听提示音应该是有新短信。
孟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琪,对方此时正忙着把剪下来的枝叶打扫干净,没注意这边。她点开短信,只见傅岑发来的信息上方,是她好奇心作祟时问出的那句:“我今天在佛罗伦好像见到你弟弟傅信了,他现在和你长得好像,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下面则是的傅岑回复:“那应该就是他,傅信他不久前才回国,最近要在佛罗伦待一段时间。他小的时候你见过他很多次,所以对他有些微薄印象也正常。”
孟娴看完后就把短信随手删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头继续修剪她的花。
第33章 梦呓8
等待开学的时间过得很快,中途白英又来了家里几次,听说孟娴要去上班,兴高采烈地拉着她说了很多以前她们一起上学的事,但仍旧只字未提傅岑,就好像她们上大学的那段日子里,傅岑完全没出现过一样。
白英在隐瞒。
孟娴的记忆中,白英曾在校庆那天问:“他校庆时要上台弹钢琴,你们那双人舞还跳不跳了?”
孟娴的钢琴和交际舞都是傅岑教的,除了他,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
开学前两天,孟娴在家自己练习了一下讲课,倒也像模像样,有点为人师表的感觉。白霍晚上从公司回来,看见她还在整理电子教案,说不出什么意味地,幽幽说了句:“要是太辛苦就别做了吧,我可舍不得你受罪,家里又不缺你那份工资。”
孟娴面上一丝波动都没有:“不辛苦,再说了,总待在家里无事可做我也无聊。”
她是不缺那份工资,可人活着无论如何要给自己留个退路,否则便没有底气,只能听天由命。
程锴闷酒喝了半晌,宁进才姗姗来迟,脸上还挂着荡漾的笑,看得程锴特别无语。
宁进笑得贱兮兮的,凑到他身边说:“程哥,我跟小薇表白了。”
自从上次白英生日宴宁进和罗嶶双双暴露以后,宁进便也不藏着自己的心思了。一开始他还顾及罗薇以前追过程锴这件事,后来知道也就是闹着玩的时候,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追着人家跑了。
这年头,天上的鸟、地上的猫都是成双成对的,连宁进这种吊儿郎当的货色都能抱得美人归。这才多久,称呼都改了。
程锴眼神闪烁:“你表白了?她怎么说?”
“还没松口答应,不过也没拒绝呀。”宁进乐呵呵的。
程锴把宁进从头打量到脚,语气凉飕飕的:“我劝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见过罗薇那些前男友,个个都比你高,比你帅。”
其实程锴这话有些夸大,宁进长得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不如程锴那么精致,但也很帅气。罗薇那些前男友或许有比他健壮的,但绝对没有比他帅的。但程锴就是看不惯宁进这嘚瑟样子,免不得要恶劣地刺激他两句。
但宁进压根没放在心上,他精得跟猴儿似的,一眼就看出程锴是故意的,轻哼一声:“哥,你别阴阳怪气了,我知道你是嫉妒我。”
程锴脸色一沉:“呵,真好笑,我嫉妒你什么?”
“你嫉妒我有人疼、有人爱。”宁进调侃道。
程锴闻言,差点脱口而出:难道我没有吗?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真没有。
他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情窦初开过,以前那些追求者也都被他的臭脾气给吓跑了。爹妈更也就。争家产、表孝心的时候能想起来他;而唯一疼爱他的爷爷,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程锴想想,咬牙道:“炫耀两句得了,没完了?”
宁进看出程锴并不是真生气,他可是自诩程锴的左膀右臂,现在见自己好兄弟心情不好,他能视而不见?
那必然不。
“哥,我看你这像吃了火药似的,你有烦心事啊?你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宁进凑过去,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
“就你?”程锴瞥他一眼,虽然嘴上不屑,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一点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