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返回去,重新打开浴室门的一瞬间,她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到墙上,死死摁住。
孟娴瞬间全身紧绷起来,她本来只把今天的事当作一场报复,象征性地教训他一下。
但现在,看见他因为喝下烈酒而痛苦难受的样子,她笑了。
孟娴抬起胳膊环住程锴的后颈,将他拉下来——像把他拉下神坛,然后主动吻了上去。
男人立刻温顺下来,他任由她亲,还不值钱似的自己往上送。——嘴虽然硬,但唇还是很软的。
程锴喘得不像话,好像都忘记了今夕何夕似的,他恍惚想着,——这可是……孟娴啊。
……孟娴想到这儿时,还勉强带着最后的理智。
像做梦将醒一样,程锴忽然后知后觉。只是这样幻想一下,他就爽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他知道他完了。
来度假的第一天,程锴约傅岑在“Darla”喝酒。
对方虽然不知道他要用什么办法帮他让旧爱重新想起他,但傅岑明显是高兴的。只是聊着聊着,冷不丁地,傅岑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讨厌孟娴吗?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的态度有些……”
有些莫名其妙地不待见。
虽然后面的话傅岑没说,但程锴知道对方就是这个意思。
他讨厌她吗?好像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程锴对身边所有人的态度都差不多,他对世界上的一切都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眼神中也总是不经意流露出虚伪和傲慢。不论是喜欢还是厌恶,在他这里都是比较奢侈的情绪。
因为他不在意,如果一个人完全不在意另一个人,又怎么会讨厌对方呢?
可是……他对孟娴的情感又很微妙。
傅岑是他的钢琴老师,教了他很多年,感情不算深厚,但也算程锴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了。在他的印象中,傅岑像个常年笑眯眯的老狐狸,心思缜密细腻,长着一张能欺骗所有人的、温柔的脸,总是给人一种云淡风轻但又能觉得他不简单的感觉。
程锴其实很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这会让他有种内心想法无处遁形的感觉。但他又开除不了他,因为傅岑不会像以前的家教老师那样生气离职,更不会因为他的顽劣不堪而放弃他。
所以,程锴一直觉得像傅岑这样的人,内心应该是很强大的。
早年时,傅岑的手机屏保一直是一张垂丝茉莉的照片。照片中,花开得很好,这个品种乍看上去有点像吊兰,不过又有点土,反倒衬得他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头。
“这是我和孟娴在收到佛罗伦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送给她的。”傅岑当时说这话时,眼睛格外得亮,“她把它照顾的特别好,对吧?”
孟娴……
他没在白璋葬礼上见到她之前,程锴偶尔会听傅岑提起这个名字,但也只是名字,傅岑从不给他看对方的照片,捂得紧紧的。他只说他们在同一所大学,说他们的以前,说孟娴的性格和他们之间的互相陪伴。
他起初以为傅岑是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直到后来,他在参加白璋葬礼时,才知道孟娴已经嫁给了白霍,而当身边的人对白霍的妻子评头论足时,他确定她就是傅岑口中的那个“孟娴”。那一瞬,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后来傅岑很少再提起这个名字,就算有时下意识脱口而出时,眼里也会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孟娴对他的爱,明显没有他对她的深。对方可以为了白霍放弃他,他却还顾虑着白程两家关系亲近,不敢让程锴知道孟娴的脸,也不想她的前程和婚姻不顺利。
一个聪明过头,一个蠢过头,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觉得好笑,仅此而已。
程锴想起,自己以前还好奇过孟娴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居然能被傅岑一直挂在嘴边。
在傅岑眼中,孟娴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玫瑰,可美则美矣,傅岑却忘了玫瑰身上厚重尖硬的刺,迷人又危险。
程锴决定不再对这个女人好奇,他可不想蹚进这趟浑水。
直到傅岑求他,说放心不下孟娴,因为傅岑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程锴有机会见到她。
回国前,他在拍卖会上见到那幅画,画上明明是紫色的花瓣,却非要叫蓝色,他看到后轻嗤一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孟娴。他拍下那幅画送给她,并非听说她喜欢玫瑰,为了两家关系才送,他只不过是想暗讽她一身是刺、表里不一罢了。
回国后,他每每见到孟娴,总是忍不住放纵自己,逞口舌之快,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能他还是有点在意她,但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在意,而是想把她整个人抽丝剥茧、揭开她虚伪面具的卑劣恶意。
…………
第17章 什么时候爱上她的8
程锴从梦中惊醒,在床上弹坐起来,他竟然梦到了以前,而且还第一次梦到了孟娴。
这不太合理。
他想着,后知后觉地抬头,发现孟娴就正对着他,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对方坐得稳稳当当,双腿交叠,整个人靠在椅子靠背上,静静地看着他。
程锴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五官拧巴在一起,脑子里过电影一般瞬间记起了昨晚的一切。
良久,他忽然掀开被子下床,简直一副要冲过去掐死孟娴似的架势,咬牙切齿:“你一个女人,居然这么有手段,你要不要脸?!”
孟娴垂眸,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奇怪了,你招惹我,我报复你,怎么只说我?”
程锴一噎,迅速背过身去,一副不想看见孟娴的样子。
孟娴却在这时笑了,在程锴笑不出来的时候,她笑得发自内心。他不是看不起她吗,不是总高高在上、睥睨蔑视所有人吗?
如今见程锴这副吃瘪的样子,他再也不能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地看笑话了,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孟娴只觉得痛快,这是她失忆醒来以后第一次如此身心愉悦,她大张旗鼓地把快乐建立在程锴的痛苦之上,因为他活该。
孟娴慢悠悠地再度开口,仿佛一夜之间,两个人的位置彻底颠倒了:“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么记仇,我为了保护自己什么事都做,你招惹我,我会像疯狗一样反咬回去。如果你还想保住你大少爷的体面,最好以后离我远些。”
面对这赤裸裸的警告,程锴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我是被你害的,就算事情闹大,单凭这一条,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吗?”
程锴冷哼,她想威胁他?下辈子吧。
孟娴面不改色:“我不过是买了瓶烈酒不小心让你喝下而已。但你想搅合得我家宅不宁,你安的又是什么心?换言说,你程家又安的是什么心?”
程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在这里等着他,但他能怎么说?说找她是为了把傅岑带到她面前,让她想起旧爱?
白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是什么结果,只要事情暴露,就不可能善终。
他摘不干净的,永远。
孟娴站起来,打算离开:“你会把酒店走廊里那些监控弄干净的,对吧?如果被白霍发现了的话,我就说你一直在我面前提起我的过去,提起傅岑,我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才想来找你问问,却不想你误喝了我买的烈酒,难受了一晚上,我顾及两家关系,才不得不看着你,怕你出事。你觉得,他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程锴听完气急反笑,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气到头脑发昏是什么感觉,可他偏偏又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她不是白霍的人,他有成千上万种办法报复她,可惜她是。
“出去!”程锴咬紧牙关、双眼发红,呼吸也重得不像话,好像孟娴再多待一秒,他就会发狂似的。
“不用你赶。”孟娴冷冷道。
她居高临下,似讥讽,似轻视地看了程锴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回去以后,孟娴找到留在房间里的手机,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说不需要送午饭,也不需要保洁打扫。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孟娴最近总是会在梦里记起一些断断续续的往事,有的醒来后就忘了,有的醒了以后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偶尔会梦见白霍和白英,但更多的是傅岑。
十几岁的傅岑、二十岁的傅岑、教她弹钢琴的傅岑、教她跳交际舞的傅岑……
这次她又梦到了他,在梦里,孟娴看到了她失忆后不久在书里发现的那两张过期机票。
梦中,她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看布置应该是男生居住的卧室。房间里只有她和傅岑两个人,桌上除了那两张机票还有一大束包好的玫瑰花。傅岑在一边醒着红酒,间或着和她说两句话:“……离婚协议他看了吗?怎么说?”
孟娴昏昏沉沉的,梦里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可她却真真切切地听到自己说:“……他什么也没说,不过应该会签字吧。我全都告诉他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恨不得立刻跟我一刀两断。但不会耽误去保加利亚的日子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