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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表姑娘好难啊_岑清宴【完结】(13)

  大惊大松之下,姜清都有些恍惚了。

  ……所以陆玹真的没有针对自己,是自己心虚,太紧张了?

  没查出来倒好,从此……不必担心再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她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是了!你阿父常遣人去紫霄观问药,说那里的仙药比御医开的方子见效还好……”

  陆玹给了不枉一个眼神。

  不枉立刻带人出坊,很快便返了回来,却道:“观中已人去殿空。”

  陆琪愤怒:“必是这群道士自知害人,提前跑了!阿兄,咱们快使人往城外去追,阿父前两日还遣人求药,他们定然还没跑远!”

  这看起来,是与姜家无关了?

  姜灿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了些,背也能挺直了。

  但江陵公的死是真的有问题,否则那道士如何会提前知晓跑路。

  她想,验尸这件事,谁都不能指责陆玹。

  陆玹却没有应陆琪的意思,立刻带人去追。

  他看向陆缙。

  陆缙会意:“我见过那抱朴真人,便让四郎去查。”

  陆玹颔首:“刑部有名罗吏,擅画疑犯,一会将其召来,世父先与他口述,再拿画像去查。”

  “好。”

  “我将上书丁忧。”陆玹站起来,“此后的事,得倚靠族里的各位了。”

  “入殓吧。”他道。

  他语气清淡,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案件,一个不相干的人。

  陆缙与陆综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冒出个念头,正是昨日姜清所想——未免过于冷漠了。

  姜灿也这么想。

  可她还补充了句:就像那天在静心庵撞见时一样。

  那么冷冷的,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心绪不佳。

  不动眉眼间,沉凝着寂寥、悲凉。

  跟以往的淡漠是不同的。

  姜灿望向屏风的神色怔怔,不自觉间,就带上了悲悯。

  因他早已“失去”了生母,刚刚,又失去了生父……

  无言侍立在侧,将那双杏眼中漫过的水光看得一清二楚。

  公侯丧仪皆有规制,几场仪式下来,时辰将近亥时,陆玹也总算得空回到了书房。

  陆氏子弟凡年满十二,不仅会在前院开辟自己的书房,后院也有单独院落作为日后成婚的寝居。

  今日忙到了这会,陆玹自然懒得再折腾回后宅。

  坐在书案前,闭目缓了缓眼睛的酸痛,再睁开,便是吩咐圆觉研墨。

  丁忧的公文写完,还有报丧的文书。

  讣告不必多重文采,言明丧主、报丧之人,以及丧仪时段即可。只公府偌大一门,亲友众多,笔下不停,待全部写完,又过去一个多时辰。

  他捏捏眉心,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支摘窗,让春夜的风灌了进来。

  风里氤着花香,还有爽朗的露水。

  他负手而立,看着无边夜色。

  无言默默进来,续上茶。

  陆玹没有回头,另吩咐她:“安排好赵氏的后事,再派人通知赵家亲眷,她膝下的子女……”

  他顿了顿,略一沉吟:“先叫嬷嬷照顾着吧。”

  “是。”

  无言等了片刻,见他没有旁的吩咐了,便准备告退,却忽然又听见他唤:“无言。”

  “明日遣人知会一声。”

  刚刚安置赵姨娘的时候还平常,现在的声音里,好像有浓浓的疲惫。

  他没有明说那个“谁”是谁,无言却做老了事,心知肚明,明日要往静心庵去。

  “是。”她也想起来,“世子,今日姜氏的女郎也在偏厅……”

  “知道。”陆玹道。

  姜灿不知道陆玹目力过人,即使隔着罗屏上的细纱也可以辨清人影。

  他认出了她,却没有让人驱逐。

  陆玹原没想过再搭理她。

  像他这样从出生就养尊处优,不需要在人际中讨好谁、为谁考虑的人,耐心其实十分有限。这女郎不识好歹,他便懒得再搭理。

  但今日,他刚刚失去了生父。

  怎么说呢。

  纵陆玹厌恶江陵公的风流,于政见上亦多有不合,但那个人终究是他的生父。

  在生母离开、妹妹也去世以后的公府里,唯一的骨肉至亲。

  少年还需要依赖他的态度来稳固位置的时候,也曾维护过几年的父慈子孝。

  眼下他死了,陆玹的心情很复杂。

  有一种说不上来难过,但又很空虚的情绪兀自撕扯着。

  起初以为的小小涟漪,一天一夜没有休止。

  白天事情缠身,这些异样的情绪被强压了下去,但现在,丁忧的公文、报丧的讣告都写好了,脑子放空下来,月光伴随着回忆映在眼前,一幕幕,这情绪复又反扑,令他短暂地对外界失去了感知。

  陆琪可以娇气,悲伤时还有生母安慰他。

  而陆玹站在窗前,独自消化情绪。

  他不知道可以和谁说。

  这种时候,竟然想到了姜灿。

  但他觉得,那女孩子经过了今日,大概更认为他是在针对她姑母。

  她应只会更怜惜她姑母的“不易”。

  陆玹扯扯嘴角,感到疲倦。

  不想无言却道:“今日,那女郎看着世子,像是哭了。”

  陆玹微怔。

  为江陵公?

  他觉得不该。

  无言安静地告退了。

  而陆玹对月沉默。

  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10章

  三日大殓过去,外院设起了灵堂,供收到讣告的亲友祭奠、吊唁。

  平襄伯是在第四日清早赶到公府的,下晌,姜灿另两个妹妹乘车也到了。

  姻亲之间互相帮衬,整个停灵期间,平襄伯都很忙碌,姜灿竟也就初五那天和他碰了个面。

  女眷不能主丧,她和姜焕就带两个妹妹乖巧地窝在后宅,每日里,得知姜清起身就过去请安,然后一整日基本上就在正院陪伴对方。

  因府中已知事的郎君只有陆玹、陆琪二人,丧仪繁琐,陆琪每日都要呆在前院,白日哭灵、向前来吊唁的宾客回礼,夜里守灵。

  姜灿远远见过他一回,瞧着脚步都浮了。

  他都如此,姜灿想到还要主持丧仪、安排调度一切事务的陆玹,还不知得憔悴成什么样。

  不过她也有她的麻烦,此前在家书里没有提亲事泡汤这件事,眼下,到底是被她们知道了。

  待夜里,姜灿包着湿哒哒的头发从净房出来,便见两个小的已经被哄睡了,姜焕坐在榻上等她,抬眼轻唤了一声:“阿姊。”

  姜灿走过去盘膝坐下。

  “阿姊日后有什么打算?”姜焕接过帕巾,给她擦头发。

  姜灿眯着眼享受这待遇,散漫地道:“不知道啊。”

  “我看阿姊来信上说,奉国公世子待阿姊青眼有加……”

  姜灿摇摇头,十分有自知之明:“一把琵琶而已,于人家来说,可能就跟吃饭喝水似的,不算什么的。”

  姜焕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姜灿忙去端了润肺的饮子给她。

  半盅入喉,姜焕好多了。

  握着她手,姜灿忽然意识到,她不像从前那般孱弱了。

  以前咳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即使入夏手脚也是冰冰凉,如今握着竟有些暖。

  姜灿于灯下仔细端详她气色,感叹道:“真的是炊金馔玉,娇养得好。瞧着脸上都长肉了。”

  “真的?”姜焕微微笑,颊边漾出一对小窝。

  她叹道:“阿姊来信里总说姑母好,我还当是你不想叫我担心,自己亲来了才知道,姑母对我们家是真的很好。”

  因这是在公府,各种名贵补品药材短不了。

  倒不是伯府不治,而是她先天弱症,看了许多大夫,都说只能精细养着。

  而精细两个字,势必离不开钱。

  像雪耳这种,都是皇室贡品,御赐下来的。

  姜灿后世见惯了,如今却吃不起。

  姜灿默了默,忽然郑重其事:“我们日后一定会有钱。”

  这是一句直朴到近乎俗气的许诺。

  陆府的女郎们从来都是口不言利的,姜焕听了却笑得很开心,埋首在她胸前。

  姜灿琢磨了一晚上赚钱法子,最后悲伤的意识到,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的技能都太匮乏了。如果脱离了伯府,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她亦被这层身份给圈束住了,不可能抱着琵琶去酒肆卖艺。

  她尚且认清现实,姜焕比她聪明得多,只会更清楚。

  意识到这一点后,姜灿焦虑得失眠了。

  结果次日还发生了一件让她特别难堪的事。

  她千防万防,防住了姜三娘和四娘,没防住亲生阿父。

  平襄伯倒没有挑妹妹和外甥的理。

  他竟直接在灵堂,在江陵公的丧仪上,当着旁人的面拉着前来吊唁的郑二郎寒暄,惹得郑二郎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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