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掉到地上,它立马撒开爪子跑远,一溜烟冲进自己窝,把头埋进稻草里,半天都不动一下。
小福松开嘴,快跑到大福窝前守着,弓起身子紧盯着谈宾,一副时刻准备攻击的模样。
谈宾伸手揉眼睛,看清面前拿着扫帚的姚映疏后,恼怒地指着她骂,“你居然敢打我?”
姚映疏冷脸,扫帚拄地,闻言扬起下巴,横道:“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
谈宾大怒,“我是你公爹!你出去问问,这天底下哪有打公爹的儿媳妇?!”
“公爹?”
姚映疏咧嘴,冷冷笑一声,“你算我哪门子的公爹?”
她指着谈之蕴,面色倨傲道:“你儿子都是我姚映疏的赘婿了,我哪儿来的什么公爹?”
谈宾脑子宕了一瞬,眼睛都变大了一圈,“你说什么?”
谭承烨亦是一脸震惊,猛地回头去看谈之蕴。
不是,他谈大哥什么时候成上门女婿了?
“你听不懂吗?”
姚映疏握着扫帚在地上拄两下,不耐烦道:“他谈之蕴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银子,连这院子都是我出钱租的,他给我当上门女婿不是应该的?”
“看在你是他爹的份上,我最多给你一口吃喝,但你要敢借你身份闹事,你们父子俩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汪汪!”
小福高声吼叫。
谭承烨也反应过来,拿出自己小少爷的派头,抬起下颌一脸倨傲,“没错,这个家里全凭我和我小娘说了算,你敢吃我的鸡打我的狗,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谈宾一脸震惊地听她说完,回头去寻谈之蕴,声音发飘,“你居然在这儿给人当上门女婿?”
谈之蕴微微翘起的嘴角放平,一脸平静,“是又怎么了?你要是接受不了,现在就回万恩去。”
谈宾确实一时接受不了。
谈之蕴这人向来心高气傲,一心想高中改换门庭,结果他居然在河阳县给人当上门女婿?
他站在院里,挪动脚步环视一圈,审视这座院子。
光是正房就有足足三大间,比万恩的屋子大了去了。
能住上这种院子,他这儿媳妇手里定然极为富庶。
不就是上门女婿吗?
能让他吃香的喝辣的,上门女婿就上门女婿吧。
谈宾能屈能伸,“我凭什么走?我儿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转身往屋里走,把行李拎在手里,“这么大的院子,我住哪儿?”
姚映疏被膈应住了,扭头给谈之蕴使了个眼色。
他面无表情指着东厢房,“你自己挑,自己收拾。”
“我自己……”
抬头对上姚映疏冷漠的眼睛,谈宾忍,“行,我自己收拾。”
他随便选了间推门进去,被漫天的灰尘呛到咳嗽,“这怎么这么乱?”
视线往屋里一扫,惊道:“连床被褥都没有。”
谈之蕴开腔,“家里没有多余的,你直接这么睡吧。”
话落,他不去看谈宾脸上的表情,抬步走进厨房。
姚映疏招呼谭承烨过来,小声问:“你回书房接着写课业,时刻注意点他的动静。”
谭承烨心里不情愿,噘着嘴拉长尾音,“哦。”
他这人不能一心二用,又要写课业又要盯着谈宾,可以预见明日的评级一定比张原和徐天浩低。
可谁叫谈宾的到来让人措手不及,姚映疏肯定要和谈大哥认真谈谈。
姚映疏:“明日给你买两斤核桃酥,你带去私塾和同窗们分着吃。”
谭承烨脸色瞬间转晴,“好!”
核桃酥可不便宜,他已经能想象到后日万众瞩目的模样了。
等谭承烨回到书房,姚映疏转身进厨房。
谈之蕴正在灶膛后生火,他安静凝视燃起的火光,轻声道:“对不起。”
姚映疏问:“对不起什么?你是因为你爹的存在道歉,还是因为他不请自来道歉?”
谈之蕴抬头,“有区别?”
“有啊。”
姚映疏郑重点头,“你说的话不一样啊。”
谈之蕴被她逗笑了,嘴角轻轻上扬。
姚映疏也弯了弯眼。
谈宾毕竟是谈之蕴亲爹,他快要乡试了,这个时候若是传出谈之蕴不孝,定会影响到他。
留下他是必然的,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姚映疏不想让他太过自责,蹲在谈之蕴身边捧着脸转移话题,“我是回来的时候碰上你爹的,他张口就说来找你,能这么准确找到位置,一定有人在背后指点。”
她现在一遇见不好的事就往姜文科身上想,皱起脸愤恨道:“肯定是那狗官做的!”
谈之蕴也在心里怀疑姜文科,浓密长睫微垂,盖住眸底冷光,轻声道:“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让他们再也无法出现在你面前。”
他坐在灶膛后的长凳上,说这话时微微垂首,下颌绷紧,显出精致流畅的线条,火光照在脸上,却不见丝毫暖意,反而像是终年不化的雪山,透着由内而外的冷意。
姚映疏盯着他的侧脸出了会儿神,听见灶膛内的“刺啦”声才缓缓回神,张唇想问他要怎么做。
院内倏地响起一阵惊天狗叫,下一瞬,谭承烨跑进来,一脸荒唐道:“他、他把小福的褥子抢走了!”
第61章
把小福的褥子抢了?
姚映疏感到匪夷所思。
她立马起身就想往外走。站起的瞬间双腿一麻, 脚下一软,幸好有谈之蕴托她一把,才没往地上栽。
缓了片刻, 姚映疏焦急道:“好了,快出去看看。”
她快步走出厨房, 耳边传来响亮的狗叫声,定睛一看,小福立在东厢房最后一间屋子前, 爪子在木门上来回刨动,张嘴大声对着门内吼叫。
姚映疏上去把它抱回窝里,瞧着空空如也的狗窝眉眼一沉,耐心安抚, “小福乖, 别叫了, 声音太大会影响到隔壁的叔叔婶婶,你别急,我马上就把你的褥子拿回来。”
小福窝在姚映疏怀里, 委屈巴巴地小声呜咽。
把它放回去,姚映疏走到门前, 对身后的谭承烨道:“把这门给我踹开。”
又看向谈之蕴,“以后关于你爹的事,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别吱声, 让我来出面。”
谈之蕴想走仕途,有些事最好避着些,否则一个孝字压下来,他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身后年轻男子轻声道:“对不起。”
姚映疏今天听他说对不起都听烦了,摆摆手, 在“哐”的一声响中走到门前,对里头的谈宾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谈宾大喇喇躺在铺了一层褥子的床上,闻声偏过头,“在休息等吃饭啊。”
小福的褥子并不大,只能铺一半的床,谈宾躺在上头翘着腿,看着格外滑稽。
姚映疏开门见山,“把小福的褥子还回来。”
“褥子?”
谈宾摸了摸身下褥子,理直气壮道:“一条狗睡这么好的褥子作甚?这不是平白浪费了?儿媳妇啊,你虽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花啊。”
小福的褥子是姚映疏请林月桂帮忙缝制的,它大热天的嫌热不愿意睡在上头,大多在檐下休息,因此那褥子还是崭新的,摸着光滑柔软,手感极佳。
姚映疏压眉,沉着脸道:“我自己的钱,想给谁用就给谁用,你管得着吗?”
“就是。”
谭承烨帮腔,“小福能看家防贼,我们乐意对它好。”
谈宾不管他们怎么说都不为所动,把手一瘫,四肢朝天躺在床上,“我不还,就不还,这褥子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耍赖般的话听得姚映疏额角青筋跳动。
偏头看了二人一眼,谈宾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算你们打我我也不还,今个儿我就黏这床上了。”
谭承烨气极,右脚狠狠往地上一跺,“无赖泼皮!”
谈宾无所谓地掏掏耳朵,坦然点头,“对啊,我就是无赖。”
谭承烨拿他没办法,气得红了眼,偏头去看姚映疏。
这下怎么办?
谈之蕴往前迈一步,双唇一张,唇上忽然触上一抹柔软,他长睫一颤,缓缓低头。
身前有名姑娘捂住他的唇,不让他开口。
他心头一动,刚有动静,忽然感受到姚映疏手上力道一重,硬生生捂着他的嘴把他往外推。
两人齐齐往后退,谈之蕴饱满唇瓣微微变形。他平复微快的心跳,面带询问看向姚映疏。
后者往厨房一指,“你回去做饭去。”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大步往自己屋里走,“谭承烨进来。”
“哦哦。”
谭承烨小跑着跟上。
谈之蕴在原地看了两眼母子二人的身影,轻轻抿唇走进厨房。
卧房里,姚映疏翻找出另一套被褥,和谭承烨一人抱一半走到谈宾屋里,站在他面前冷着脸道:“这床给你,把褥子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