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来时,忽然发现家门口有人在徘徊。
脑海里瞬间记起黄亮一事,姚映疏心中警铃大作,暗自懊恼出门时没带匕首。
紧紧攥住篮子提梁,她小心翼翼走上去,“你是谁?在这儿作甚?”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陌生的泛黄面孔,五官生得还算好看,只是眉眼间的凶横之色令人心生避让。
他语气不善,“我找谈之蕴,你谁啊?”
“谈之蕴?”
姚映疏并未放松警惕,慎重道:“你是他什么人,找他作甚?”
男人双眉一竖,恶声恶气道:“我是他老子!”
第60章
谈之蕴的……酒鬼爹?
真的假的?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姚映疏难以置信, 瞪大眼仔细端详眼前的人。
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窄袖衫子,两侧各有一绺蓬乱碎发,下巴处冒一圈胡渣, 浑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像是在酒里泡了好几个月。
谈宾皱着眉头盯着姚映疏, 面色发凶,“你谁啊?”
姚映疏尚未组织好语言,但下意识觉得不能承认自己和谈之蕴的关系, 张唇道:“我……”
“你怎么站在门口?”
散学回来的谭承烨刚好走到院门,下巴点着里头,“不进去吗?”
完了。
姚映疏猛一闭眼。
这谭承烨,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 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小少爷的出现引起了谈宾的注意, 他拧着眉头, 视线在姚映疏和谭承烨身上来回转悠,似在思索什么。
“他是谁啊?”
谭承烨转头疑惑地指着谈宾,问姚映疏, “为什么站在咱们家门口?”
谈宾恍然大悟,粗声粗气道:“我是你爷!”
“你怎么骂人啊!”
谭承烨惊住, “我好端端的回自己家,又没碍你什么事,你凭什么骂我?”
“我就是你爷。”
谈宾说完, 目光扫过母子二人,“你们就是我儿媳妇和大孙子吧?”
“谈之蕴那不孝子还真是有福气,白得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和大胖儿子。”
谈宾语气惊奇,指着院门道:“儿媳妇,还不快开门让你公公我进去?”
谭承烨一脸震撼, 瞪着眼睛凑近姚映疏,用气音道:“他、他真的是谈大哥的爹?”
姚映疏面色迷惘又震惊,“我也不知道啊。”
母子俩窃窃私语,谈宾却等得不耐烦了,一扯大嗓门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开门让我进去!”
谭承烨当即就想出声吼回去,可想到他的身份,又闭上了嘴,憋屈道:“现在怎么办?”
姚映疏:“……能怎么办?先开门吧。”
他俩都在门口站着,总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不进去吧?
姚映疏用余光瞥了谈宾一眼,蜗牛似的缓慢从小布包里取出钥匙开门。
“啪嗒”一声,锁开了。
谈宾迫不及待上前把门推开,嘴里发出“哟呵”的惊叹,一路顺着墙走进去。
走进二门,趴在梨花树下的小福瞬间爬起跑到门口,刚要往姚映疏脚边凑,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气味,对着为首的谈宾大叫。
“汪汪,汪汪汪。”
“哪儿来的狗,滚开,快滚开!”
谈宾厌恶地甩去一眼,下意识抬腿。
“小福。”
姚映疏及时出声,“过来,到我这儿来。”
小福身手敏捷跑过去,蹲在她脚下撒娇吐气。
姚映疏把小福抱在怀里,警惕地盯着谈宾。
谭承烨凑过来小声道:“他刚才是想踢小福吗?”
小福貌似听懂了,窝在姚映疏怀里小声呜咽。
“乖乖,别怕。”
谭承烨探手抚摸小福脑袋,“你哥我照着你。”
虽然小福总是追着他屁股咬这件事很讨厌,但他们总归是一家人,怎么能让它被外人欺负?
小福难得给了谭承烨一个好脸色,任由他的手在自己头上作怪。
“这房子可真好啊。”
谈宾在院里转悠,啧啧有声,“这么多间屋子,能住不少人吧?”
他径直往堂屋走,把带来的行李往边上一放,瞧见桌上摆放的糕点瓜果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抓,两口吃完一个,含糊道:“好吃,好吃。”
谭承烨远远瞧见了,嫌弃皱眉,“他吃东西前都不净手吗?”
姚映疏放下小福,瞥他一眼,“你别管了,先去书房把课业做了,我在这儿盯着他。”
谭承烨担忧,“你一个人能行吗?”
“行,你快去吧。”
“那我去了啊。”
谭承烨满腹忧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福趴在姚映疏脚边,眼睛紧紧盯着谈宾。
“儿媳妇,儿媳妇!”
谈宾大声嚷嚷,“快快快,给我倒杯水来,噎、噎着了!”
姚映疏走进堂屋,倒一杯冷茶递过去。
谈宾急忙伸手接过,两下喝完,将杯子一撂嫌弃道:“什么点心,这也太噎了。”
“那你想要什么?”
谈宾小臂搭在扶手上翘起腿,眼珠一转吩咐道:“先去给我打两斤好酒,再来两斤卤牛肉、一只烧鸡一只板鸭,最好再来两斤卤味。”
姚映疏气笑了,刚要开口,陡然听见外间的马蹄声,“你问你儿子要吧。”
谈宾一听就知是谈之蕴回来了,眉头一竖往外走去,眼睛一定先瞧见高大威猛的福气,震惊道:“行啊你谈之蕴,你可真是傍上有钱人了,家里居然还买了马?”
听见声音,谈之蕴拧眉抬头,眸底瞬间聚起阴云,“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来的?”
谈宾冷笑,“怎么,不欢迎我?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子,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把亲爹留在老家受苦。”
“想当官?迟早回去打铁吧。”
谈之蕴冷冷睨他,嗓音沉着,“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你还想赶我走?”
谈宾指着自己的鼻子,气笑了,大声道:“老子就不走!”
“我是你爹,你奉养我是应该的!你娶个带个拖油瓶的二婚破鞋我也不多说什么,娶都娶了,这个儿媳妇我认,但你们两口子必须孝敬我,先给我一百两银子花花。”
“嘴巴放干净点。”
谈之蕴冷下脸,眼里似含了刀子,冷戾的眼光恨不得将谈宾给千刀万剐,“她不是你能骂的。”
“嘿,我自个儿儿媳妇我还不能说了?”
谈宾一脸荒唐,“何况,她不就是个二婚破鞋吗?”
“你……!”
“站在外面做什么?”
姚映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看着谈之蕴,“骑了一路马,不歇歇?”
谈之蕴脸色难看到极致,嘴角绷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连脸上肌肉都是绷紧的状态。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亲爹的到来如临大敌。
姚映疏缓了面色,“先进来吧。”
谈宾二话不说往里走,得意洋洋道:“看看,还是我儿媳妇懂事。”
谈之蕴一动不动,姚映疏走到他身边,听到他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说对不起,姚映疏抬眸,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会找到这儿来。”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未知的事?”
姚映疏认真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对你爹是什么看法?”
谈之蕴微顿。
“我要你说真心话。”
怔了须臾,谈之蕴满眼厌恶,“我恨他,厌他。”
恨不得他立马去死。
话里的怨恨令姚映疏有一瞬的恍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谈之蕴如此激烈明晰的清晰。
“好,我知道了。”
应了声,姚映疏拉着谈之蕴往里走。
一进门,忽然听见一声变了调的尖叫,“你干什么!你别碰它!”
院子里,谈宾手里拎着一只鸡,谭承烨拼命去抓他的手,面色惊恐地想把母鸡抢回来。
“你松开,把手松开!”
谈宾烦躁地沉着脸,“你干什么?赶紧松开,我要杀了吃鸡。”
“你还想杀它?!”
谭承烨嗓音惊惧,“你这个凶手,屠夫!把我的大福还回来!”
大福两只翅膀被束缚在谈宾手里,谭承烨甚至能从它的鸡脸上看出恐惧,惊叫道:“大福!”
小福平日里和大福互相看不顺眼,但外敌当前,立马摒弃前嫌,凶狠咬住谈宾的裤腿。
谈之蕴眉头一压就要上前,姚映疏忽然拉住他的袖子,眼里泛起冷光,“你愿意牺牲一些脸面吗?”
他一愣,“可以。”
得了准话,姚映疏松手,疾步上前拿起一把扫帚,兜头往谈宾头上打去,“松手,马上给我松手!”
扫帚上的穗子扫到谈宾眼睛,他怪叫一声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