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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继子改嫁后_鹤松楹【完结】(92)

  谈宾先是惊喜,旋即怪声怪气道:“不是说没了?这套又是从哪儿来的?”

  姚映疏不耐烦道:“刚才那是骗你的,行了吧?赶紧把东西还我。”

  谈宾见好就收,翻身从床上起来。

  谭承烨立马把东西一丢,将褥子收好。

  姚映疏也把手里的床被往床上一扔,冷冷道:“你自己弄吧。”

  她拉着谭承烨离开。

  人走后,谈宾摸了下被褥,眼睛立马亮起,“嚯,这么软。”

  他高高兴兴铺床,心里暗自得意。

  看,东西这不就到手了?

  他这有钱儿媳妇看着凶,但想拿捏她也不是没有法子,他这不就想到了?

  铺完床,谈宾舒服地往床上一躺,嘴里没滋没味的,咂咂嘴,他心中思量。

  什么时候,能让他儿媳妇打两斤酒来喝?

  ……

  姚映疏帮谈之蕴把饭菜往堂屋里端,途中对书房喊道:“谭承烨,吃饭了。”

  “来了!”

  谭承烨搁下笔,快速冲出书房。

  刚走进堂屋,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跑进来,抢在他前头落座。

  菜刚上齐,谈宾目光往桌上一扫,立即不满道:“怎么没肉啊?”

  他看向正在盛饭的姚映疏,嘴一撇抱怨,“我说儿媳妇啊,你不是很有钱吗?这怎么一顿饭连肉都没有?”

  姚映疏斜眼过去,脸上面无表情,随后对谭承烨微微抬起下颌。

  小少年现在与她配合得还算默契,闻言一巴掌拍下,竖起眉头怒道:“我爹死了还不到一年呢,我和我小娘正在给他守孝,不行吗?”

  谈宾大咧咧反驳,“我儿媳妇都嫁……”

  对上姚映疏冰锥似的眼神,他妥协,“行,行。我儿子都嫁给我儿媳妇了,还得守你们家的孝?”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我说有就有。”

  姚映疏眼睛微眯,偏头询问谈之蕴,“我早先与你说过,我与先夫感情甚笃,要为他守一年孝,你还记得吧?”

  “记得。”

  谈之蕴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耻,反倒一副贴心温柔的表情,“兄长在我之前,娘子与他情深义重,无论要守多久,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听着这话,谭承烨莫名打了个冷颤,手抚上小臂,感觉怪冷的。

  姚映疏也想打哆嗦,但她忍住了,迎上谈之蕴的目光,她忽地一怔。

  敏锐地意识到一点不同寻常之处,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

  眼下之景容不得她沉思,姚映疏装得一脸满意,“不错。”

  谈宾大为震撼,谈之蕴这狗崽子,居然有一天甘于屈居人下?

  一双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充斥着难以置信。

  姚映疏不再管他,微微颔首,尽显大家长风范,“吃饭吧。”

  有谈宾在,一顿饭都吃得沉默难受。

  他倒好,竹筷不断夹动,把自己的碗堆得满满当当,埋头苦吃。

  谭承烨还从未见过这种吃法,眼里泄出几丝嫌弃,默默离他远些,安静进食。

  一顿饭吃完,姚映疏对谈宾道:“你去把碗洗了。”

  “我?”

  谈宾指着自己。

  “不是你是谁?”

  姚映疏眉头往下一压,“我不养闲人,你儿子做饭,你可不就得洗碗了?”

  谈宾:“行行行,我洗就我洗。”

  姚映疏转向谭承烨,“课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你去监督他。”

  谈宾不干了,“儿媳妇,你这可就不讲理了,洗个碗而已,我还能把厨房给你砸了?”

  姚映疏睁着一双澄澈明亮的鹿眼,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我不信任你。

  “行!”

  谈宾把筷子一甩,恼怒起身,“我洗!”

  他动作极大收碗,噼里嘭啷的,看得姚映疏心脏鼓动,生怕他把碗全给摔了。

  谈之蕴冷着嗓子,“摔碎一个碗,赔十文钱。”

  “不是。”

  谈宾把碗摞成一堆,“你抢钱呢吧?”

  “这是官窑出产的瓷器,整个河阳县只有五百个,你说值不值这个价?”

  谈之蕴挺直腰背坐着,面无波动,声线平稳,听不出一丝心虚。

  姚映疏却默默低头。

  十文钱一个?他可真能扯,十文钱,她都能买一摞了。

  谈宾却信以为真,垂首看着碗上描绘的梅花纹,满眼都是震惊。

  这玩意居然要十文钱?

  他咽了口唾沫,妥协道:“行,我轻点,一定不碰着你这金疙瘩,行了吧?”

  把桌子收拾了,他端着碗去厨房。

  谭承烨跟在谈宾身后,眼睛紧紧盯着他,嘴里碎碎念,“小心点,别摔……”

  他们走后,堂屋内只剩姚映疏和谈之蕴。

  穿堂风温柔从两人身上拂过,吹得两人衣角晃荡交缠,密不可分。

  门前洒落一片灯光,梨树沙沙作响,一片影子在姚映疏眼前晃荡。

  她轻声开口,“你爹……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夏日的夜晚是蟋蟀蛐蛐的狂欢夜,清脆不绝的叫声织成一片,屋内却寂静无声。

  许久,谈之蕴开口,“在我很小的时候,谈宾并非现在的模样。”

  谈宾?

  是他爹的名字?

  姚映疏偏头,惊异又好奇,“不是?”

  谈之蕴轻轻点头,烛火在桃花眼里跳动,明亮碎光从中泄出。

  他面露回忆。

  “我娘的身世和岳母有些像,她是秀才的女儿,从小跟着我外祖父读书习字,精通史书又擅长作诗。他们父女喜好诗书,不善置业,家里的银子除了日常开销外,剩下的皆用来购书。日子过得清贫又幸福。”

  “我娘自小就生得一副好相貌,在万恩县颇有美名,她本该在及笄之年嫁给门当户对的心上人,夫妻恩爱,平稳一生。”

  “本该”两个字听得姚映疏拧起眉,“可是呢?”

  “可是……”

  谈之蕴垂下眼睑,“可是外祖父意外身亡,我娘成了孤女。她不愿与人为妾,匆匆挑中谈宾,带着自己仅有的嫁妆,就这么嫁了过去。”

  “谈宾是个铁匠,经营了一个铁铺,家中有些积蓄,最初那几年,他们过得还算美满。”

  “听我娘说起,他们刚成婚时,谈宾知道她喜好诗书,每次路过书铺,都会进去问问最近可有新出的诗集。”

  “他也曾跑遍万恩县的全部书铺,只为给我娘买一张最好的宣纸。”

  谈之蕴勾了勾唇,轻声道:“我娘说,她有日兴起,想给谈宾画幅画像,他当时一直拒绝,只道是自己是个粗人,不配做她画中人。”

  “我娘不依,自顾自地给他画了,谈宾当时只看了一眼就把画像丢开,惹得我娘好不高兴。可她半夜起夜时,却见到他偷偷摸摸起身,手指轻轻在那画像上拂过,满眼的温柔珍惜。”

  谈之蕴说到这儿时,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是否就是那个眼神,困了他娘一辈子?

  谈之蕴无从得知。

  收敛心神,他接着说:“我四五岁时,他们已经成婚六年,那个时候,谈宾就像这世间最好的丈夫和父亲。”

  “除了打铁铺,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和我娘身上,我娘想要的笔墨书籍,只要是万恩县有的,他一定会满足。哪怕没有,也要不辞辛苦托人从外地买来,放在她妆台上。”

  “他从未对我疾言厉色,时常在我娘教训我时匆匆跑来,一边劝一边把我护在身后。把我娘哄好,又带我去街上,或是买一串糖葫芦,或是买包我娘爱吃的糕点,让我带回家向娘道歉。”

  谈之蕴骤然记起一幅场景。

  谈宾把他放在肩上,他抬手抚摸墙边杨柳,携带满身晚霞,在父亲宽阔的肩背上,笑容灿烂,欢呼着回家。

  长睫如脆弱蝶翼轻颤,谈之蕴眼里的光倏地熄灭。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万恩县最幸福的孩子。”

  然而命运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一一离他而去。

  姚映疏沉浸在谈之蕴的讲述里,难以将白日里的谈宾与他话中之人联系在一起。

  照他所说,谈宾曾经是个正常且极好的丈夫和父亲,那他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

  难道是沾了酒?

  唇瓣刚启,一道人影从外头走进来,谭承烨高高兴兴道:“他洗完了。”

  姚映疏被转移注意力,“洗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反正没我洗得干净。”

  谭承烨往外一指,“你要去看看吗?”

  姚映疏起身,“走。”

  两人进厨房一看,锅洗了,灶台清理干净了,碗堆成一摞放在橱柜里。

  姚映疏还算满意,“以后都让他洗了,你就负责监督他。”

  谭承烨容光焕发,眼睛仿佛比星星还亮,“你说的,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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