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摸出一把铜板,在那人走过来时放在锣鼓上,双手拢在唇边,兴奋叫道:“再来一个!”
谭承烨摸摸耳朵,本想抱怨两句,见姚映疏脸上洋溢着笑,瞬间把方才小小的不愉快忘到脑后,挥手起哄,“再跳一个!”
此处人多,人群越发拥挤,姚映疏怕和谭承烨走丢了,一手紧紧拉住他的手腕。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力,她足下趔趄险些摔倒,勉强站稳后与谭承烨一道被挤出去,抬头时只见耀眼火焰如花般在眼前绽放。
好不容易站稳,姚映疏和谭承烨立在人群外面面相觑。
里头叫好声不绝如缕,人影如墙壁牢牢挡在面前,将两人的路死死挡住。
谭承烨问:“还去吗?”
“不去了。”
姚映疏叹气,“太挤了。”
而且人这么多,汗味臭味混在一起实在难受,她方才一直屏息,生怕闻到一点。
谭承烨:“行,那咱们上别处逛逛。”
“好。”
母子俩快速决定,掉头往别处走。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人群里挤出来,捂唇作干呕状。
宗祺禹嫌弃道:“好难闻,这也太臭了。”
他猛地往后退两大步,生怕再度被挤入人群。
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宗祺禹巡睃着方才那道身影,喃喃道:“人呢,上哪去了?”
视线里掠过一抹粉色,他快速转头看去。
裙摆飘扬,层层叠叠如绽放粉荷,他眼睛一亮,寻着那个方向追上去。
姚映疏丝毫不曾察觉身后跟着人,正与谭承烨站在面人摊前。
谭承烨一挥袖,豪气道:“这几个,我都要了。”
那摊主眼睛都亮了,“好好好,小公子稍等片刻。”
姚映疏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面人摊对面是家书铺,等谭承烨把面人拿到手里,姚映疏拉着他就往铺子走。
谭承烨哀嚎,“好不容易出来逛次街,干嘛非得来这里?”
姚映疏:“府城的书铺岂是河阳县能比的?多来看看对你又没有坏处。”
这家书铺极为宽敞,不仅卖书,也卖文房四宝。
姚映疏径直走到笔架前,认真挑选。
谈之蕴这阵子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她想回个礼。
思来想去不知道买什么,那就买笔好了,总归不能出错。
等她选完,扭头一看,方才还在身边的谭承烨不知上哪儿去了。
姚映疏慌了一瞬,“谭承烨,谭承烨?”
声音吸引了堂倌的注意,他走上前来询问:“娘子遇上了何事?”
姚映疏勉强维持镇定,“方才和我一同进来的少年你看见了吗?这么高,穿的蓝色衣裳。”
“娘子不必着急,方才我瞧见他往那边去了。”
堂倌笑着指向某处。
没丢就好。
姚映疏松了口气,“多谢。”
她快步走向堂倌所指的方向,找了两圈,在角落里发现谭承烨的身影。
他靠坐在墙角,曲起双膝,腿上放着一本书,低头看得分外认真,嘴角甚至勾着笑,津津有味的模样看得姚映疏大为称奇。
她悄无声息走过去。
光线忽然被挡,谭承烨眉头一拧,挪了挪屁股。面前仍是一片昏暗,他正欲抬头,忽然听见一道熟稔不已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谭承烨吓得魂都快飞了,身子猛地一抖,手里的书差点没飞出去。
他仓皇抬头,待看见站在面前的姚映疏时,喉结紧张一滚,“看、看书啊。”
姚映疏眯眼,“看的什么书?”
“当然是你不知道的。”
谭承烨噌一下起身,把书往旁边的架子一放,手放在姚映疏背上把她推出去,“你买好了?买好了我们快走吧。”
姚映疏知道这小子是在转移话题,暂时不与他计较,教训道:“去哪儿之前先与我说一声,否则我们走散了怎么办,我上哪儿找你去?”
谭承烨小声嘟囔,“我不就在这铺子里嘛。”
但也知道自己理亏,他认错道:“我知道错了,下回一定先与你说。”
“你知道就好,方才看的什么书?”
这臭小子动作快,姚映疏没看清书皮上的字,隐约好像有个什么录。
“方才随意翻的,是讲平州城历代知州功绩的。”
谭承烨一本正经。
姚映疏细细打量他一眼,将怀疑压在心底,“行罢,走了,去结账。”
“走走走。”
谭承烨迫不及待催促。
结完账,两人一道往外走,谭承烨踮着脚尖四处张望,拉着姚映疏往某个方向走,“那边怎么这么热闹,走,咱们瞧瞧去。”
姚映疏顺着他的力道走,没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吼,“小心!”
母子俩齐齐循声望去,方一转头,只见旁边楼上牌匾晃荡,摇摇欲坠。
牌匾下一名小姑娘正站着吃糖葫芦,浑然不觉危险即将降临。
姚映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快离开!”
小姑娘咬着糖葫芦抬头,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盯着姚映疏,就在此时,她头顶牌匾猛然掉落。
“啊!”
周围有尖叫声响起,姚映疏一咬牙,不假思索扑上去,抱着小姑娘就地一滚。
“娘嘞!”
伴随着谭承烨一声尖叫,牌匾哐当一下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灰尘四起,小少年吓得手脚发软,一个趔趄滚上去查看姚映疏的情况,“怎么样,有事吗?受伤了没?”
姚映疏在他的搀扶下爬起,她怀里小姑娘吓得眼睛发直,手里糖葫芦掉落一地。
低头查看一眼小姑娘的情况,确认她没受伤,姚映疏这才摇头,“没事。”
谭承烨松了口气,皱着脸道:“你吓死我了。”
“团姐儿,团姐儿!”
小姑娘的父母白着脸冲上来将女儿抱在怀里,一脸后怕道:“没事吧,可有受伤?你说话,别吓娘。”
小姑娘似尚未回过神来,怔怔道:“娘。”
“团姐儿,你吓死娘了!”
妇人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她的丈夫连连拱手朝姚映疏作揖,“多谢这位娘子,娘子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说着他已弯下膝盖。
“诶,别别别。”
姚映疏急忙把人拉起,笑道:“快起吧,人没事就好。”
男子感恩戴德,嘴里不住念叨着:“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就在这时,酒楼掌柜急忙出面周旋,弯着腰连声向那夫妻二人道歉。
周围百姓齐声称赞。
“这位娘子当真是英勇,方才那般险,若非有她在,那位小娘子可就遭殃了。”
“是啊是啊,娘子大善。”
人群里,宗祺禹看着姚映疏的目光发亮,眼里仿佛只装得下那一抹粉色身影。
他正要上前,手臂忽地传来一股力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在看什么?”
宗祺禹回头,一脸惊讶地盯着来人,“哥,你怎么在这儿?”
陈行瑞拧眉,“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爹不是将你禁足了?”
“嗐,这事现在不重要。”
宗祺禹踮着脚扭头回望,焦声道:“咦,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什么人?”
“一个穿粉衫的姑娘。”
宗祺禹急声回道,踮脚在人群中寻找。
陈行瑞看过去,依稀在人头攒动间瞥见半张白皙柔美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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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酒楼掌柜的在与那对夫妻谈论赔偿一事, 姚映疏不想留下听人一个劲地道谢,拉着谭承烨悄悄溜走。
两人钻进人群,就像入了水的鱼儿, 转眼就没了影儿。
离得远了,姚映疏拍拍身上的灰, 又把袖中的笔拿出来查看,庆幸道:“这笔果真品质上乘,摔了一跤都没摔坏。”
好贵的呢, 摔坏了她得心疼了。
谭承烨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耷拉着眉眼抱怨,“下次你可不能这么鲁莽了,那牌匾这么高砸下来多吓人啊,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怎么办, 总不能让我没了爹又没了小娘吧?”
姚映疏在他手臂上拍一下,冷眼瞪过去,“说什么呢, 你咒我啊?”
谭承烨拉着脸不高兴,“我说的是实话。”
现在想想, 姚映疏也有些后怕,那牌匾若是落在她身上,可不得把她砸个半死。
只是当时她脑子里的确什么都没想, 凭着本能冲了上去。
知道谭承烨是为了自己好,姚映疏理亏,揽着小少年的脖子道歉,“好好好,是我错了, 我向你赔不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绝对不会莽撞行事,这样可高兴了?”
谭承烨瞪眼,“你还想有下次?”
“没了没了,一定没了。”
姚映疏笑眯眯道:“我惜命得很,还等着你高中好好孝敬我呢,哪能早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