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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夺妖妃_坐定观星【完结】(52)

  烛焰忽闪,火光自下而上地映照着他的脸,眉眼略带苍白,眼睛却透着一股决绝。

  事已至此,他和娘娘,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食时二刻,宫墙内的天彻底亮了,灰白灰白的,云翳和雾霭斑驳一片。

  “陛下到——”内侍尖细的声音惊起琉璃檐上一只打盹的乌雀,扑朔着翅膀飞起,廊庑下,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王轿停在玉芙殿前,端坐其上的天子踩着人凳下了轿,眉宇黑沉沉的,神情凝重,略微抬手,叫停准备举起华盖的侍从,径直走入殿内。

  但凡有人敢抬眸窥一眼天子,便会发觉天子此刻心情不虞。

  步入东梢间,映入眼帘的是白惨惨的灵堂,鸿胪寺众官随同内廷六尚一同主持法事,无不身着素色衣,木鱼和铜罄齐响,古朴空灵,听在耳中,说不出得渺远怅然,仿佛失去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什物。

  沈谙之,他怎会在此

  天子侧眸,看向托着白烛,披着素衣,跪在漆黑灵柩前的沈谙之,正要出言询问,骤然想起他是鸿胪寺主薄,经手妃嫔丧仪本是情理之中。

  他无心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兀自走到紫檀棺木前,棺木紧闭,四角上的铜钉已经落定,卯榫契合。

  他们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不过短短半日,便麻利地钉上了棺钉。

  天子凝着那道黑阗阗的灵柩,陡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李瀛,她鬓边簪着芍药,怀中捧着一簇,笑着问他好不好看,身上的袨服鎏金,八破裙幅轻轻漾开。

  那瓣芍药的香气犹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随时可以撷取。

  “开棺。”天子平静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撩起衣摆,齐齐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直视天子。

  雪白的长明灯将数道伏跪的影子拉得很矮,很扁,看着有些可笑,跟着天子身侧的内监却无人敢笑,尤其是德茂,他望着灵堂正中的棺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片死寂中,沈谙之语气急促:“陛下,万万不可!”话音甫落,灵堂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他察觉异常,放缓声音,解释道:“按照佛家的规矩,铜钉已落,不可再开,否则便会惊了娘娘的往生路。”

  鸿胪寺众位官员彼此相觑一眼,随后立即收回视线,盯着地衣上结的露水看。

  在白事中,确实有落钉封棺这个说法,但是……这位新来的主薄,动作也太快了,一介文弱书生,抢了镇钉人的活,自己动手把卯榫钉死了。

  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迎合皇后娘娘的心意,潦草地办好那位妖妃的丧仪,快些送往骊山发丧,似乎也说得过去。

  毕竟,谢皇后和妖妃过不去,在内廷和外朝都不是秘密,妖妃死后,谢皇后有意怠慢,丧仪从简,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天子垂眸看沈谙之,看他额头渗出的细汗,又看他宽袖下微微发红的掌心,声音无比平静:

  “朕说了,开棺。”

  第55章 故人像是李瀛

  天子一言,谁敢不从,当即有人哆嗦着,低声吩咐宫人去寻铜钩,要把镇棺钉撬开。

  沈谙之跪在灵柩前,寸步不让,低眉道:“陛下,看在您和娘娘昔日情谊的份上,让娘娘平静地走吧。”

  天子冷眼看他,李瀛死得突然,让他不得不怀疑其中蹊跷,一介七品小官,也有资格干预圣意。

  无需天子发话,便有内侍眼观鼻,鼻观心,正欲上前将沈主薄请下去。

  “且慢,”不见谢皇后身影,先闻其声,谢皇后快步走入灵堂,停在皇帝身侧,对皇帝道:“陛下,既已落钉,还是不要开棺了。且不说斯人已去,挽留无用,此举传出去贻笑大方,陛下坐拥四海,要什么美人没有,何苦执着于一个李瀛”

  天子眸色深深,侧眸看向皇后,皇后穿了一身素色襦裙,高髻上的点饰皆是浅色的,举止挑不出错来,眸子平静,不见哀恸。

  这幅灵柩里装的是他的明珠,桃李年华,本应坐享无边富贵,堆金砌玉,鸾帐暖香,现在却躺在漆黑的灵柩里,与世长辞。

  还死得不明不白,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梓童,此事与你无关,你先回去。”天子执着道:“开棺。朕一介天子,金口玉言,难不成还要让朕重复第三遍不成”

  谢皇后劝阻不成,静静立在原地,看着宫人取来铜钩,小心翼翼地撬开镇棺钉,四个年轻力胜的中官分别抬住棺材一角,慢慢地将棺盖往下移,露出棺中人的面色。

  确实是李瀛,闭着眼睛,神色平静,忽略她青白冰冷的脸色,说是睡着也不为过。

  天子迈步近前,立在灵柩旁,俯身看李瀛,看她乌黑的发,光亮如一匹绸缎,坦领立着,团团拥着细白的颈,裸露的肌肤冷白细腻,像新烧出来的雪白的釉,一片柔软的白。

  天子颤巍巍地伸出指尖,去探她的鼻息,什么都没有,确实是死了。

  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和血腥味,那股味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在战火连天的兵燹中,死人身上的味道,一阵腥甜,让他骤然愣住了。

  自从进了镐京,登上龙椅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死人了,手底下有无数人帮他杀人,那些将死之人会被拖得远远的,铡刀落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不到高高的明堂之上。

  天子情绪复杂,凝着李瀛的睡颜,良久才道:“合上吧。”

  小黄门合力推上了棺盖,卯榫再度契合,待到铜钉落定,此生再也看不见李瀛的脸。

  胸膛内莫名生出一股冲动,叫嚣着让他必须做些什么,天子望着棺盖上的浮雕出神,手指微微颤动,最终什么也没做。

  李瀛,李瀛,这个名字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那张面容在满天风雪中变得格外清晰,眉眼略弯,似乎在笑。

  手握皇权,经营八表,他早就没有耐心,也没有余暇去悲伤了,何况仅仅只是死了一个美人,不过如此。

  天子抬手,拂去眼角湿润,收敛神色,对皇后道:“李妃的丧仪,便交由你一手操办。”他搁下这句话,旋即疾步走出玉芙殿。

  不过顷刻,殿外便传来御辇起轿的声响,幡旗在阴天下飘扬,慢慢消失在宫道上。

  皇后立在原地,收回看向御辇的视线,催促道:“沈主薄,还愣住做什么,还不快钉棺”

  沈谙之如梦初醒,连忙拾起玉锥,一寸寸地敲击棺钉,钉子深深没入,独留半寸余隙。

  三月十七那日,是玉芙殿那位出殡的日子,宫中人人讳莫如深,都不敢提起那位骤然薨逝的妖妃。

  盛着灵柩的七星车沿着阀闼而出,披着素衣的宫人抬手一扬,纸钱盈天,一片片白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七星车经过官道,不知多少人唏嘘,那位出身陇西李氏的妖妃红颜薄命,竟然如此早逝。

  灵柩一路出了镐京,由宫人抬上渡口,送上前往骊山下葬的御船,鸿胪寺的官吏随行看守,直至李妃下葬。

  江水荡漾,身下一晃一晃,晃得李瀛胃里难受,肚子里瘪瘪的,两日未曾进食,空空荡荡,除了头晕,便是胃里一阵阵紧随其后的抽痛。

  她骤然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昏暗,棺盖大开,扶着木缘坐起身环顾四面,窄室布置得白惨惨的,一道道经幢高高低低地垂着,次第掩映,不难看出这环境应当是在船舱底下。

  意识复苏的同时,耳边的浪涛声逐渐清晰,伴随着风声,还有海鸟拍翅的声响,她现在在江上!

  李瀛起身的动静惊醒了睡在灵柩旁的身影,青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睛骤然一亮,攥住李瀛的手,压低声音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青俪压下激动,低声解释:“咱们现在是去往骊山的御船上,现下已经到了渭河,还有两日便能到了。”

  渭河,离镐京已有千里之远,李瀛平复呼吸,接过青俪递来的清水,小口小口地呷着。

  “现下船上大半是咱们的人,沈主薄说,若是娘娘近日醒了,便在下一个渡口下船,先行离去,等他主持完丧仪,解决手尾再来与娘娘相会。”青俪低声道。

  眼下在渭河,下一个渡口……便是潼关,李瀛在心底描摹着从前看书时看过的大晟舆图,当即道:“那我们便在潼关下船……”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眼前骤然一黑,浑身发软,耳边只余青俪惊慌的声音:“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床榻,穹顶用木槅板架起,身下铺着茵席,松软温暖,身上盖着薄薄的绣花被衾。

  侧头看向帐外,外面光线更加昏暗,只余一盏油灯轻轻晃动,借着烛光,依稀能看见床榻边缘趴着个乌黑的脑袋,一根朴素的银钗梳着民间妇人常见的云髻,是青俪。

  她这般打扮,倒让她有些陌生。

  李瀛试着开口,骤然发觉喉咙有些嘶哑,她忍不住咳嗽几句,压抑的咳嗽声在船舱内响起,青俪睁开眼,声音里满是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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