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还要顶上大草帽,肩上背一个,手里拎一个,外加两袋小零食,活像准备参加秋游的学生。
张盟停在门口等待接送。
鹤翊拍拍他肩膀,录音笔和可联系的传讯机交给他,要他贴身放好,有任何情况,要随时准备好离开。
指着我强调,“佟青山点名要你活着回来,可以做到吗。”
张阿明嗓音洪亮,朝我敬了个大礼:“我可以!”
回声一下下传进耳朵,我揉揉耳朵,忍不住笑着点头:“路上小心,有情况就跑。”
“Yes,sir!”
他精力旺盛,一声声yessir送别了他。
脚步坚定不移,就差踢着正步离开。鹤翊看着张盟拉开车门,等草帽人坐进去,驱车离开,他才回到房里,忽然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樊宇同的家人,总之比我还着急。
我说了非常明确的时间:“明天下午三点。”
然后我在第二天上午八点到达村口。
毫不知情的人还在被窝里睡觉。
打从鹤翊提到要登门拜访开始,我就在心里默默否决了他的决定。
一个是,我真怕两位老人家心理承受不住,鹤翊到来会成为双倍刺激,我不敢预想更坏的结果:再一个是,我确实怕鹤翊被砍死。
我摸了摸口袋处的存折,确保毫无遗漏,在准备踏过村的石碑大门时。
忽然有人叫住我。
“山。”
我心脏一紧。
第84章 活要见人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后面再次传来声音,比原先更真切,更洪亮。
“佟青山。”
我回过头,站着的人居然是李和煦。
在我的愕然中,他走过来,说句好巧。
巧得有点离奇了,脑海浮现鹤翊的叮嘱,要对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保持警惕,“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和煦答得很自然:“今天我休息,老祁想吃这里的烧肉,我就来了,你呢?你是这儿的?”
我摇摇头:“不是,我朋友是,今天是来看望下他家里人。”
他记得清楚,瞬间猜出我口中所说的朋友是谁:“樊宇同?”
“对,你记忆力挺好。”
李和煦笑得含蓄,“因为我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朋友的牌位放在家里,他对你来说应该挺重要的吧。”
我点点头,“你……刚才喊我什么?”
他的视线回到从小摊回来,反应过来,“说什么?山?”
我和他解释:“我前段时间生病,经常会幻听,所以不太确定。”
“是我喊的,不是幻听。”
这世上只要一个人会这么喊我,“你为什么这么喊?”
他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头,想当然道:“很奇怪吗?想到就喊了。”
走了一小段路,又问起我,“你哥呢,他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我心想哪儿来的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鹤翊,“嗯,他没醒,我先出门了。”
李和煦直言:“还好今天他没来,不然他又要我挤走了,你都不知道,他看我那眼神,像是我会吃了你那样。”
鹤翊对他的敌意相当外放,已经到了当事人都无法忽视的程度。
小村不大,往里走有很多小吃的摊,正值早晨,多的是早点。李和煦注意力跑到了吃,到了包子店,要了五个大肉包子,一个能顶我一个手掌大小。他拿到手,先塞了我两个,热乎的,烫手。另外要了三杯豆浆,其中两杯是他的。又是塞了一杯给我。
我说:“你要顺便给祁队带早餐吗?”
李和煦手里的包子拿到手就下去了半个,他鼓着腮帮子摇头,“我自己吃。”
我顿感震撼,在我吃惊的愣怔中,李和煦笑笑:“能吃是福。”
他的肚子里像藏多了个人,食量都是双人份。
第二个包子下肚时,他已经抵达烧肉档,要了一份瘦叉烧和烧肉。
拎着袋子,还是和我并肩走着,没有想要和我分开的打算。
“你不走吗?”
“他下午才下班呢,我今天没事,就打算随便逛逛,你不也一个人吗?咱俩一起走。”
“我去我朋友家,她们……不认识你吧。”
李和煦凑上来挤我肩膀,从后边推我,“你认识我不就好了,走吧。”
这人就这么强行挤进我的计划中,原本还忐忑,他这一打乱,我连忐忑都忘了。他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拎在手边,有种过年回家探亲访友的热闹。
樊宇同的家在村的尽头,旁边有棵大榕树,时不时会掉几颗小果子,刚走到树下,李和煦欸欸欸叫出声来,开始像扭麻花似的左右摆肩。
“痒、痒!果子掉里边了!青山帮我抖抖!”
他跳得着急,我迅速绕到他身后抓着他衣服抖动,三两个果子滚下,他才恢复正常走姿。
泄愤似地用脚踩两下掉在地上的果子,红紫色的果被碾进泥里,“最烦这种果子了,怎么掉我身上不掉你那儿。”
这棵每逢我们回来路过,就专逮着樊宇同后脖颈空隙掉果子的榕树,在这今天,找到了新的人捉弄。
他风风火火朝那件熟悉的老屋子走去,踏过门槛,会因为没有预估到高度而撞到小腿骨。
嘶的一声,他跺跺脚缓解痛感,站定在厚重的木门前,回过身来看我。
我看了个全程,有点发愣地望着他小腿处那点被沾上的白灰。
“傻站着干嘛呢,进来呀。”
我有点僵硬地挪动脚步上前,还是没忍住,说了出口。
“你和我那朋友挺像的。”
李和煦笑说:“我经常听人这么评价我,你这么说,我要怀疑我是个大众脸了。”
出了大木门,先看到的是一口井,旁边有放在阳光下,挂着水珠,在不锈钢盆里盘成圈的长豆角。
角落处,穿着紫花布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轮椅上小憩。她比从前更老了一点,老年斑比原先要多。
我们放轻脚步,往井走去,井后传来水声,靠近了,被挡住的人才慢慢露出脑袋。她的乱发像枯草在风中飘荡,坐在井边矮小的木凳上,正在弯身洗菜,抖菜带出水声盖过了四周动静,对于我们的靠近浑然未觉。
人上了一定年纪,衰老速度肉眼可见显现出来。当我喊她一声钟姨,抬头的脸最先可以看到的是变深的皱纹。
强光刺眼,她眯着眼挡住光线,从手缝隙间辨别来人,片刻,手中的菜掉回水中,“是……小佟吗?”
“是我,钟姨。”
她急忙站起身,惊讶和惊喜齐齐出现在脸上,让她在这瞬间生出两行清泪,泪眼变得婆娑,充满一种故事性的坎坷。
“你……”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用湿的手背抹脸,将眼泪糊成团。
“对不起,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们。”
钟姨连忙说摆手说没关系,看到我旁边的人,问他这位是?
我和他解释了下,一位警察局里的朋友,路上偶然碰到,就一块过来了。
钟姨看了他数秒,才有点失落回到我身上,看着我后边,像在确定,隐含期待的询问:“宇同没有和你一块回来吗?”
短暂遗忘的忐忑回归到身体,眼泪像双无形的手,轻轻地,缓缓地箍住脖子。呼吸变得黏腻艰难。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做足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充足的心理准备。
“钟姨,我有话和你说。”
————
我拉着钟姨进了里屋。
李和煦坐在门前,有点分寸感,但不多,美其名曰他负责在外边看熟睡的奶奶,没有半点要回避的打算。
房间里,我向钟姨坦白了所有。
她的儿子为了让恶人得到惩治,更为了家人的安全,在游轮中决定反抗。可惜最终还是敌不过对方的势力太大,最终命丧鲨鱼群。
我将存折塞到她手里,她接过去,听着我说,樊宇同曾一直梦想买下市里的大房子,让她们住下去度过后半生。
钟姨比我想象中平静,手慢慢摸着存折的表面。
尽管眼泪总是一直在流,捂住脸呜呜咽咽的。淌了一下巴的泪。
在啜泣声里,和我坦白,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有所预感,樊宇同真出了事。
天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卡上每个月定期汇入五万元,鹤翊一年还会探望她们两三次,每次带上大几万块钱登门拜访,说人还在国外干互联网大项目,事务繁忙,他这个老板只能代劳,帮他把每个季度的奖金带过来。
大笔大笔的,足够她们这个普通家庭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她并不感到儿子事业有成,而是一种惶恐和不安。
为什么总是老板出面?一个人又怎么可以长达两三年不回家,尤其是这么顾家的人,除非是有什么大事缠了身。
可一旦人和大事挂了钩,多半也不会是好事。
电视里红枫和立华的新闻满天飞,她再是迟钝也猜出个七八成原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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