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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_探鸽【完结】(5)

  只是鹤翊、挚友,甚至是我的父母,都走了。

  我没有可以发泄或倾诉的人,更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

  而这要比恨一个人棘手,因为我只剩下漫长的茫然。

  ——

  眼睛有些干涩,我闭了闭眼,再睁开,还剩一分钟下班。

  “喂,说话啊!哑巴啊?别以为装高冷就能了事!”

  我强压下浮躁,耐着性子对他说:“这边马上要打烊了,你们要不先回去,还有什么不满,明天我们再聊?”

  “休想!”黄毛喋喋不休,双手一伸,他揪我领子用力,脖子挺疼,我耐心到顶,正好下班,我懒得再装谦卑,按住他双手,“我没说过,把手放开。”

  他打量起我。

  “我看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四肢健全,年纪轻轻,大不了我几岁,不去找点好工作,窝在这小角落扫条码。看来和我一样没用啊,你父母没教过你要好好上学好好工作吗?”

  一句直接踩到我痛脚。

  登时甩开他手,反扼住他脖颈,力度不轻不重。多得当年鹤翊三天两头抓我锻炼,我还算有点巧劲。

  “是拿烟走,还是上派出所,你自己选选?”

  黄毛褪去跋扈,被我这突然像是要取他命的举动愕住,只剩惊恐和呼吸不畅,拍我手试图让我松力。

  其余两人吓得上前阻止,被我沉声叫停,“别过来。”

  我松了点力,好心提醒黄毛一句:“选选?我还要下班的。”

  黄毛才磕巴着说:“烟……选烟……”

  临走时,他和我道歉,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头发看起来柔顺蓬松,发顶偏左处有个旋,我盯着那个近似漩涡的旋,想起那卷毛的脑袋上有个和他差不多的。

  某天也是这么朝我低着头,记不得是在什么情形下发生,那是他罕见地向我流露出一种脆弱、顺从,看上去并不危险。

  鬼使神差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小孩发顶那个旋。

  头发软的缘故,摸起来茸茸的。

  我想起多年前,在我和鹤翊还没闹掰的某一天,脚伤的我被他背在身上,他的发梢掠过我的手指。和现在一样。

  深吸一口气后,我语气淡淡:“行了,原谅你了,赶紧走吧。”

  “啊?噢、噢,好。”

  黄毛愣愣地摸着自己脑袋,一步三回头看我,慢吞吞走出店门。

  我望着那消失于玻璃门外的发旋,发了会怔。

  人死不能复生。

  这是好事。

  我应该快乐些的。

  第4章 请来打破循环的局

  回到老小区的一居室。

  我来到父母的灵位前,将前几天的赣南橙从供奉红盘上拿下来,把新买的沙糖橘摆满。

  点香三叩头,我望着父母的黑白照,他们被永久定格在相片中,依然年轻貌美。

  人活一世,我求个盼头。

  至少目前我不能有什么早死的念头,除了不愿父母失望,我还有朋友的债要还。

  剩下的沙糖桔我给了在父母旁边的灵位,上面写有“樊宇同”三个字。

  樊宇同,我大学挚友,外号饭桶,和我有过命交情。

  如果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父母,那樊宇同要和他们并列第一。

  ——

  大学临近毕业那年,鹤翊抢去我的出国名额,我高中对父母的许诺落空,不得已,我转而去实现父母对我的第二期许——做个自由的有钱人。

  于是我想到了创业,樊宇同一听,觉得可行。

  我们一拍即合,于大三那年正式开始这一计划。

  创业初期艰难。

  资金有限,樊宇同想到了去拉投资,也就是因这件事,我们误入红枫,个人命运彻底滑向极端。

  他撞破红枫以扶持年轻人为由,实则将人困住,用纸醉金迷让他们迷失,最终让他们自愿或被迫留下。

  我与他被困轮渡上,无法脱身,不曾想鹤翊袖手旁观,不愿搭救。

  樊宇同试图告破阴谋,很快传到鹤立枫耳朵里,当晚于甲板上以儆效尤,将樊宇同扔下深海。被海水吞噬,被鲨鱼啃咬。

  场上最有可能救下他的鹤翊,只站在一旁冷冷地看。

  我在甲板上伫立很久,闻了一晚的血腥气。

  鹤翊却连让我见他的最后一面都不肯,强行将我带走。就是从那个节点开始,我彻底恨上鹤翊,他由此成为我此生仇人。

  他的冷眼旁观,见死不救,是藏于人后的隐形刽子手。

  樊宇同死无全尸。

  她母亲尚且不知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当她的孩子远在海外忙于工作,这是我骗她的。

  ——

  从红枫出来后,我来到新地方开始新生活。第一件事是安顿好父母和饭桶的灵位。

  第二件事是赶紧找份工作。

  幸得樊宇同这人没心眼,当年怕我再次钱包吃紧,给我一张家里的卡让我必要时拿去用。

  后来第一个月工资到账,我拿出几百块钱做生活,其余都打到那张卡里。

  樊宇同说想给母亲买一套房子,攒个首付钱。

  现在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件事了。

  若没创业,现在的樊宇同兴许还能好好活着,在我面前一口气吃下五晚饭,给他母亲买下市中心的房子……

  我欠他的,永远还不完。

  ——

  我从厨房拿来一个瓷碗,把炒牛河匀了半碗放他前边。樊宇同生前爱看电视就饭,我打开那老电视机,拿着遥控在他旁边坐下。

  电视上是重播的晚间新闻。

  牛河有点冷,我几口吃完,觉得口干,又去倒了半杯水,把治疗师给我开的药吃了。

  屋子很安静。我坐在地板上,忍不住说。

  “饭桶,你还记得鹤翊吗?他死掉了。是不是也挺活该的,当初害死你,如今也算报应到头了。”

  话音才落,四周空得像有回音。我自觉无趣,起身对他们说了声晚安。

  安眠的药效赶在身体发热前起来,洗好澡,我躺回床上。

  祈祷明天是新的,风平浪静的一天。

  ————

  祈祷失败。

  第二天中午,有人找上门,门铃把我吵醒。

  我从猫眼看,是个男人,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一脸正气,憨直,和樊宇同挺像。

  可能是听到我脚步声,他先开口:“你好,请问是佟青山先生吗?”

  知道我这个名字的寥寥无几。我问:“哪位?有什么事?”

  他眼睛一亮,对着猫眼朝我亮出警员证,“你好,我是市刑侦队的,我叫李和煦,有些事希望你能配合一下调查,麻烦可以先开开门吗?”

  原来是个警察。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警员证,稍稍放下戒备,打开门,“进来吧。”

  这位李警官跟我进屋,我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再回来,他还杵在门边看着自己那双沾泥的白球鞋。

  我去到厅前倒水,对他说:“不用换,你直接进来就行。”

  “行!”他咧嘴一笑,没走两步就看见旁边摆放在地的香坛台,双手合十跪下来,给那三个灵位拜一拜。

  做完这些才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我将水递给他,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他们不是神仙,不必这么郑重。”

  他摸摸后脑,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尊重还是要的,他们是你父母和朋友吧?”

  “嗯。”我拿过自己的水杯,喝下半杯,拎重点的讲:“你们突然找上门,还知道我以前的名字,是红枫有什么动静吗?”

  李和煦拿出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上面是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穿梭在汹涌车流人潮中的年轻男人,弓着身,微侧头,面相凶,帽檐下的一双狭长单眼皮阴鸷,小心观察周围,很警惕。

  “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两年时间过去,我无法将当初在红枫山庄里的所有人回想个清楚明白,何况这个,我第一眼就觉得面生的人。

  我坦白:“没印象,我当初应该没和他有过接触,不然看到他这张脸,理应记得,他怎么了?”

  李和煦有些泄气,“立华红枫一案的主要涉事人员,叫穆明,当年红枫被查,抓捕犯罪嫌疑人中,他率先逃去国外,我们追了他两年,到这几天,才重新出现在国内,但这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很难抓。”

  “这次来找你,一方面是想着你在红枫呆过,如果能提供关于他一点线索,对我们的抓捕行动大有帮助。”李和煦苦笑一声,“但既然你对他没印象,也只能这样了。”

  他的沮丧同样很显眼,甚至是熟悉,总让我想到打球没发挥好而懊丧的樊宇同。

  “我很抱歉。”

  对面人一愣,抬起头看我,“啊……没关系的,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尽力了,是我打扰你了才对。”

  李和煦说:“穆明回来后再次犯案,接连杀了两个红枫案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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