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不知道谁打来的，我拿出手机，张盟视线下落，冷声警告，“如果现在接，张阿明会和阿泰一个下场。”
让阿泰中弹，支走张阿明，看来也是他的手笔。
我当着他的面挂断电话，深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眼下还有更值得注意的，“鹤翊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把这瓶子里的药吃了，我保证你们会见上面。”
张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几颗白色药片，将药瓶递到我面前，“只是会让你睡一觉，醒来你就可以看见他。”
我警惕问：“你想做什么？”
见我有所迟疑没接，他继续道：“你不想见到他吗？他昏过去还在念着你，如果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天见面，我劝你最好把药吃下。”
“你还是想要杀了我。”张盟初心不变，我知道眼下退无可退，如果今天会是最后一天，我确实只想立刻马上见到鹤翊。
拧开药瓶，我倒了两粒吞下去，当着他面咽下去。药效很快，过了没一会，我像被抽走力气，晃晃悠悠往身后的床铺倒去。
昏迷之际，张盟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将我扛在了肩上。
——
醒来时，闻到的是淡淡水腥味。慢慢睁开眼，熟悉的木地板和圆窗，水天一色，无边无际的海，我来到了当初的游轮上。双手反绑在身后，双腿也被麻绳死死缠住。我费劲扭动胳膊肘，让自己从地板上起来，游轮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我身上沾了一身灰。
被束缚住手脚，行动很受限，我环顾四周，没有什么锐物足够我去割开绳子，正当我发愁之时，旁边的栏杆突然搭上一只手，紧接着张阿明亮出脑袋，碰见我，面上惊喜，小声激动地说：“青山！”
好阿明，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好阿明。
他身手敏捷，攀栏杆像跳跳棋，蹦跶着就朝我奔来，迅速和我蹲到隐蔽的地方，一边观察周围，一边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替我割开麻绳。
我回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的手机很久之前就被装了定位，鹤翊发给我的，不然我根本不知道张盟把你带哪去了。”
“阿泰呢？阿泰怎么样？”
“血止住了，我让樊宇同看着，他一直闹着要来，被我劝下了。”他还不忘点评两句饭桶，“你这朋友有够犟的，非要跟我来，我说他去了万一被张盟抓了，死的就不止他了，佟青山绝对会为了救你留下来，讲完他才不闹了。”
我点点头，庆幸饭桶被劝住，没赶来，否则又是一场混战。
我忍不住问阿明：“你知道这些是张盟干的吗？”
张阿明叹口气，“我有怀疑过，但没想到他会因为鹤翊做到这个程度，所以鹤翊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是挺意外的。”
话音刚落，手上的绳子崩开，双手得到解放，当务之急是找到鹤翊。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我要去找鹤翊。”
我听到了不远处的，在我们身后的甲板上，传来交谈声，依稀可以听到鹤翊的声音，我知道他就在附近。
张阿明和我一起蹲着解开脚上的绳，他的动作迅速又透着急躁，垂着眼很专注，“我带你去，你跟我来。”
等我手脚彻底解开，他迅速拉我起身。没想到他拉着我，往反方向跑。
“？”我问他是不是跑错了。
“张盟在游轮上安了炸弹，他计划是把鹤翊带走之前，先把我们炸死，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先找到救生船逃走。”
“那鹤翊怎么办，他现在还在甲板上。”
“我们逃走，张盟也不会对鹤翊做什么的，放心吧。”
我放不了心。
万一，万一张盟不这么想呢，他要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那鹤翊甚至来不及逃跑。
张阿明开出救生艇，我停在原地没有动，让他去试着看看能不能正常启动，张阿明没有多想，拉了绳冲出船，停在海面上，冲我招呼，“看，没事，快上来。”
“阿明，跑得越远越好，如果爆炸了才不会炸伤你。”说完，我迅速转身朝甲板方向跑去。
身后的人焦急大喊：“你来真的啊！”
沿路我将所有能看到的救生圈全部抛到海面上，说话声越来越近，人影投在了地板上，拖得长长的。再往前走，我看到了张盟的背影，还有一个重叠的影子，从头发卷曲的弧度，我确定他对面站的就是鹤翊。
我放轻脚步上前，他们恰好站在我们刚才解绳的位置，看上去应该是张盟想把我揪出来，恰好我先逃一步。
交谈声慢慢传来，这次我得以听清他们的对话。
“张盟，看着佟青山死去，就是你想要的吗？”
“小鹤，我不希望你为了别人放弃自己，你大有前途。”
鹤翊笑了。
“你说前途，说到底，只是为了满足私心，你期待将我培养成才，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跟着鹤立枫来到这里，只想做一件事，就是为让死去的母亲能够得到安宁，这点你很清楚。”
张盟过很久，才慢慢说，“我知道。”
“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如果我这辈子要追求的就是你们眼中的成就，我大可以放弃佟青山。”
“可是我只想要佟青山，从始至终都是他。”
“你们注定会坎坷，他这样的人，不见得会多爱你，你们是两路人。”
鹤翊语气淡淡，“无所谓。”
张盟置若罔闻，心心念念只想鹤翊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跟我走吧小鹤，去治病，我的钱也够你重新在海外生活。”
我蹲坐在下阶梯的位置，身后是杂物间，我就近拿了挂在墙上的消防锤。等候能够偷袭他的时机。可惜他站在拐角，只露半个身，偷袭着力点不佳，只能悄悄探身，慢慢靠近。
“张盟，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正是你这么对我，我才会选择不追究，但这次你真的越界了。”
“小鹤，值吗。”
对面的人笑出了声，“我没有这种比较，他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想了想，他又说，“非要说最不值的时候，应该是放走了他，白白浪费几年的相处，我不适合扮好人。”
“所以，张盟，不要给我下绊子，如果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要怪我太绝情。”
很久后，张盟才答：“我不会怪你，但是佟青山必须死。”
才说完，他突然上前，地上重叠的影子发生变化，一只手举着刀，来到了卷毛的脖子处，“出来吧，佟青山，我让你们见面。”
张盟真是疯得彻底，竟然真的要出手伤人。我不再偷偷摸摸上前，迈开步子站到他面前，刀尖正抵着鹤翊的脖子，鹤翊脸色比离开前更苍白了些。
“我和他换，你把他放了。”
“现在不是你说了算。”张盟箍着鹤翊后退，要我去拿放在他旁边集装箱上的红色按钮器，让我站到栏杆前的第十个木板位置，那是他放炸弹的地方，“按下按钮，三分钟后，炸弹会自动引爆。”
刀尖处沁出血珠，我全部照做，催促他加快动作：“倒计时了，现在带鹤翊离开。”
鹤翊默默看着我的举动，忽然对张盟说，“带我过去，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走。”
张盟犹疑了片刻，还是带着他上前。
时间在分秒流逝，鹤翊喊一声冬冬，我这会迫切希望张盟能够带他跳海，“有话快说。”
“要一直记得我。”
这瞬间，他突然抬手扼住张盟的手，侧身一个肘击将刀打落，硬生生从我的手心里剥出控制器，只留烫人的余温，随即用力将我推出去，用尽力气，足够让我跌倒在地滚过数米开外。
强烈的不安侵袭周身，我最怕听到他说记住，每次都像是在生离死别，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身后一股力拉住我腰，我低头看，张阿明双手缠在我的身上，奋力阻挠我的前进。
他的脑袋顶着我的背，“鹤翊交代了，死也得把你护住，你现在要是跑过去，死的就是我和你了。”
“放开我，让我过去……”张阿明双手像是铁钳，绞着我快要肝肠寸断，甚至还挤出数滴眼泪。
被鹤翊拉住的张盟在灰败的脸色中坦然。
诚恳又像最后的叮嘱。
“小鹤，我只希望你可以过得很好，幸福，富足，强到足矣让自己安然度过每一天，我承认我有太多私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是我养大的小孩，没有人会比我更想让你过得好。”
鹤翊告诉他，“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替我担心，不如多费心自己吧。”
张盟忽然笑了笑，向他发问。
“你真打算和我一起死吗？”
“既然你对我有猜疑，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阿明，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将佟青山引过来。”
鹤翊对此，没有回答，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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