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娜拉正说到“托伐,快出来瞧我买的东西”的时候,蒋陈珂忽然叫停。
“巧巧,你的情绪不对,身为妻子,你的表情动作应该娇柔活泼些,看着丈夫的时候不要那么冷硬。”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进入不了状态呀,陈珂姐。”
金巧巧撇了撇嘴巴,无奈摊摊手,走向沙发来,坐下。
“夫妻平等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那么,身为丈夫,他为什么可以对我那么不敬?”
“那我天生就像一个扮演自私无情的丈夫人么?”杜铱也笑了,也摘了道具坐过来休息。
“那或许是一个时代的悲哀”他说。
“所以说,旧式的女子才应当走出来。”金巧巧忽然彻悟了似的,挺着肩膀,捏着嗓子大声叫道。
除了雏烟,大家全都被她逗笑了。
“我的好姐姐,这不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么?”璧郁笑道。
“不不不,我觉得不仅如此。封建的家庭,封建的婚姻大家从一开始就是被诅咒不幸福的,因为你也不愿意,我也不愿意——不排除一厢情愿。这时候女人如果不放手,大家彼此为难着彼此,都不会放过对方。以后丈夫,儿子的怨恨都会是你自己作来的,一点儿也不值得同情,甚至于——”
“甚至什么?”大家问道。
“甚至是可憎的。因为你不光自己不幸福,你还妨害了别人幸福。”
大家齐齐点头都说有理。
“所以说,自由的恋爱婚姻才是最高尚神圣的。”
金巧巧大力呼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笑道。
“另一个要紧的是女人一定要受高等教育,要思想清楚,不然你自己都配不上人家,哪里来的底气有这么多要求,又有什么好眼光,到哪里去找好男人?”蒋陈珂补充了一条。
“还有就是要独立,倘使我又靠男人养着,我又要自由,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是一定要有一份事业干的。又或者我的眼光不好,自由恋爱也找到男主角这样的丈夫,我出走了是一定要能养活我自己的,不然我的骨气不就白白有了么?”杜铱也跟着补充道。
“好哇,原来你们一个两个,竟都成了哲学家了。”璧郁笑道。
“是哪里的事,分明是金丫头读了十一二年书,原来只要为找一个贴心男子作归宿用的。”
“赶明儿叫杜鸣他们杂志社专门给巧巧开一个专栏,唔……就叫‘巧巧说情话’好了。”
“好哇,蒋陈珂,你敢拿我寻开心。”金巧巧跑过来就要抓她痒。
蒋陈珂受不住,却仍不想投降,哭笑着大叫道。
“我没有,杜鸣,你来评评理,你快来!”
大家见杜鸣不说话,齐齐朝他那儿看去。
他的目光正关注着雏烟,含着不知名的情愫,一寸也不离,纹丝也不动,仿佛成了雕像。
厅堂里忽然安静下来。
只见角落里的人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一张樱唇死死咬成浓绛色,含了秋波的瞳水红了再红。
“嘶——”
不知是谁要匆忙开口,忽然咬疼了舌头。
注:
1伊孛生:易卜生,挪威剧作家。此处用作“伊孛生”,为民国年间译外文的常用版本,鲁迅《伤逝》《娜拉出走后》等作品中可考。其中《伤逝》作为一部小说,也反映了作者对民国时期男女独立爱情的思考。
2《玩偶之家》:挪威剧作家易卜生所著剧本。1918年传入我国,在《新青年》杂志社刊出,当即反响巨大。娜拉勇敢反抗命运断然出走的行动鼓励许多女性敢于主动提出离婚,走出家庭。作品将女性在家庭地位中的问题一再升华,成为成为解放女性运动的重要思想工具。
但是此处讨论是璧郁有意利用其中片面内容,借机误导金巧巧来奚落为难雏烟,剧情需要,并非对原著的不敬,敬请原谅。
第22章
这一场演出在第二天举行,效果自然是大获成功的,一行几个人成了明星一样,在小城里收到了热烈的欢迎。
璧郁却已经达到目的,一周以后,就送他们走了。
“唐小姐,你和雏烟住在一起,能不能帮我把这幅画交给她?”
杜鸣临走之前交给璧郁一幅画,托她转交给雏烟。
“原不过是个痴情的种子。”璧郁叹道。
“如果你转身投入到杜鸣的怀抱,我有我的琬瑜,我们互不为难,该有多好。”
轻轻翻开精心裱好的卷轴,横跃于纸上的,是一张油画。
画中背景正是沈家门前那弯秋水湖,石桥凛凛,两岸是正当季的开的团团簇簇的黄金菊和丹桂,桥那畔有人走来,一把纸伞,半面蓝空。
画上人——是雏烟穿着现代的装束,半倚在石栏上。一件嫣红色丝质旗袍,仅仅及膝,臂膀,腿和锁骨都半露出来,在艳色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莹白如玉,依旧是浑瘦,却是玲珑有致不失肉感(sexy)。她也烫了发,任墨浸了般的发卷儿俏皮地垂下来,耳际戴一只大大的蝴蝶结,有金色的流苏坠着,风吹,仿佛也在随着飘动。脸上则是点了淡妆,眸如星子,灵动含情,红唇边含了浅浅的笑,近乎媚色无边。
明明是她,形象和性格却又完全地不肖。
她本来,或者就应当这么打扮的。仅一眼就叫人心神摇荡,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