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姜府后,姜云静疲累了一天,梳洗完几乎是倒头就睡。然而,第二日醒来后不久,她便被陈氏叫去了翠玉院。
第34章
去了一趟翠玉院, 姜云静自是什么都知道了。
本以为那封信送出去后,益州的亲事会就此作罢, 她没料到陈氏竟来了一手偷梁换柱, 大公子变作了二公子。
想来是那陈氏自知纸包不住火,大公子的情况早晚会露馅,于是一早就留了这样一个备选。
毕竟, 她的目的只是要将她送去益州,至于是谁,根本就无所谓。等到离了上京地界, 山高皇帝远的,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姜云静忽然就想起当日在廊下陈氏同她说过的那句,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如今她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是目前还未寻到那婆子的消息, 谨慎起见, 她不能现在就同陈氏撕破脸。若是闹个鱼死网破, 陈氏又真的知道元乐的去处, 那到时候她狗急跳墙, 害的还是弟弟。
可现下再去益州打探二公子的情况已来不及了, 若要推掉这门亲事,恐怕只能赶在两家说定之前,立刻、赶紧给自己找一门亲事。
想到这, 姜云静从塌上起身, 唤来外间的青棠。
“你出府一趟,去问问我在七弦斋定的那把琴送到了吗?”
“是, 小姐。”
吩咐完后, 姜云静慢慢走到书案边,伸手拿起搁在角落里的一个锦盒。
锁扣啪嗒一声按开, 盒盖被掀起来,里面是只玉白瓷瓶。瓶盖拧开,隐隐有药香逸出。
鼻间轻嗅几下,眼前立时就又浮现出个清俊舒雅的身影来了。
两日后,用过了午膳,姜云静便收拾一番出府去了。
她打算去找陆玄京。
眼下除了他也再无别的合适之人了,上次在马车中姜云静已旁敲侧击地打探过了,这陆玄京父母早亡,如今是孤身一人,身上也无亲事,一切全凭他自己做主。
且他本就打算过段时间离京,与姜云静的计划不谋而合。
如今只需他点头同意,姜云静自有办法让姜府不得不接受这门亲事。
回想画舫那天他对自己的态度,按照青棠的说法,就算他对自己没有情根深种,也定是不讨厌她的。虽然经过了几次三番的波折,如今姜云静已没有立场挟恩图报,可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去听月坊之前,她先去了一趟七弦斋。
不久前,姜云静在此定了一方古琴,名为“松寒”,乃定州鼎鼎有名的已故琴师薛不归所制。此琴之前曾易多人之手,据说一度还是已故谢侯爷夫人的闺中之物,后不知怎么辗转到了江南。
七弦斋发迹于江南,在上京的这间铺子不过分店,姜云静在江城时就听说过此琴的名号,也知其藏于七弦斋,而七弦斋的老板与她舅舅恰巧是多年至交。
那日从画舫回来后,姜云静便写了封信快马加鞭送到江城,让舅舅从中帮忙,这才得以将此琴收入囊中。
到七弦斋后,店主将她们引至二楼的雅间,这才从次间取出了这方名琴。姜云静于琴艺上只略通一二,可也一眼瞧出此琴确实不俗,因年岁久远,胶漆干匮,待得弹拨一二,发越响亮而不咽塞,淳淡中有金石韵。
真可谓“一声入耳,万事离心”。
姜云静十分满意,付完钱后又托店主向袁老板道谢,若非他肯割爱,便是再多的银子也不一定能将此琴弄到手。
一旁的青棠却有些不以为然,望着那方“松寒”,心道,这么个木头疙瘩竟然要六千两,小姐这又是忽然生了什么雅兴,往日不是根本不碰琴啊画的?
待二人上了车,车夫一挥马鞭,笃笃声再度响起。
七弦斋旁的小巷里这才探出个油头粉面的身影,原来正是陈氏的侄子陈金源。他晃悠着走出来,目光沉沉地望向离去的马车。
方才还在七弦斋门口晃荡的一个小厮小跑到他身边,陈金源偏头觑他一眼,“听清楚去哪了吗?”
“听清楚了,说的是去听月坊。”
“听月坊?”陈金源面露诧异,“你没听错?”
“小的听得清清楚楚,那丫鬟还问是不是去找什么……什么公子。”
公子?陈金源一听,眯起眼睛,手在下巴上摸了两下,“好啊,没瞧出来还是只野猫儿,会偷腥。”
见那小厮脑袋凑得太近,他伸手就是一拍,“去,给我找辆马车。”
小厮被拍得“嘶”的一声,摸着后脑勺,正要离开,身旁又传来一句:“再把前些日子找的人也叫上,去听月坊。”
这些日子,陆玄京确实都待在听月坊。
盐引案再加上清剿山匪,贺氏也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布局,近来对太子一党的人盯得更严,虽则陆玄京身份隐秘尚未暴露,可难免要与人见面,若待在寻常院中,早晚会引起注意。
听月坊却不同,此地本就位于上京城中人员最为杂乱的地带,每日进出之人繁多,看似招摇实则隐秘,最适合掩人耳目。加之此处暗桩陆玄京已布置多年,此前一直只做打探之用,埋伏极深,却可第一时间得到最新的消息。
于是,他便扮作琴师在此逗留了下来。
这日,听月坊二层最东面的厢房中,陆玄京正独坐窗边。
他面前摆着一张琴,一只手落在弦上,却没弹,只偶尔有意无意地撩拨两下,空响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