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让蒲灵被睡不饱的烦恼所困扰。
为此,他曾多次踩着铃声上课。
下课后,还要抽出时间,去学校学生会的纪检部,滥用点主席的职权,悄无声息地,将那贪睡不起的小猪包的名字从风纪名单中划掉。
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在蒲灵开学考的那天。
靳西淮那时候正代表学校参加一个国际竞赛项目,含金量很高,前期准备阶段也忙碌,但他还是按照惯例来接蒲灵上学。
没有父母的耳提面命,外界压力倾轧,蒲灵在学习方面一向都很随性散漫,从心所欲。
自然而然没将这个开学考放心上。
前一天晚上熬了个大夜,将褚婴宁不知从哪里搜罗出来的小说看了个七七八八。
第二天不出所料起晚了。
待靳西淮敲开她卧室门进来时,蒲灵还卷着薄被睡得酣然。
晨光熹微,少女瓷白瑰丽的脸庞埋在天鹅绒薄被里,双目阖着,匀称绵长的呼吸在卧室里缓缓流淌。
家里佣人喊了几声,岿然不动。
冷峻清瘦的少年在她床前安静地站了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弯下腰,扯开半边被子,试图将蒲灵唤醒。
安乐窝的保护罩被人扯开半角,蒲灵半梦半醒间皱了皱秀气鼻尖,不满地嘟囔着:
“别吵我……我要睡觉。”
“小铃铛,起床。”
见人终于有反应,靳西淮轻声唤了下。
听到熟悉的嗓音,蒲灵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迷蒙间,望见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里,神思有一瞬归位。
但还是敌不过浓重睡意纠缠,重新闭上眼睛,气若悬丝地哼唧:
“不要……我要睡觉。……不要打扰我。”
“可你今天有考试。”
“还记得吗?”
耳边是少年寡淡却不失好脾气的嗓音,极为动听的音色,让人心驰神往。
但被困意裹挟包夹的蒲灵显然没有心情欣赏,只觉好烦,不想听到。
混混沌沌的脑海,浆糊般囤积着乱糟糟的思绪。
突地,有个念头在她大脑闪过。
动了动眼皮,蒲灵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细白皓腕勾住少年干净修长的脖颈,借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下一秒,莹润的唇,不由分说地贴在了靳西淮那张端方清正的脸上。
作完恶,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倦懒地躺回被窝里,含糊不清的温软嗓音透过被衾传出来:
“这样总可以了吧。”
“别闹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好不好?”
薄而浅似的天光透过尚未合拢的窗帘洒进来,飘飘摇摇,降落在少年冷玉似的白皙脸庞。
纱帘被风吹起,漾起一点波光。
-
尘封的记忆被掀翻,像张被无形大手铺展开来的画卷,明晃晃地摊开在脑海。
蒲灵抿了抿唇。
难得的窘迫,铺天盖地占据她的心神。
时至今日,她早已经忘了自己起床气发作,迷迷瞪瞪中说过哪些话,却依旧记忆犹新地记得自己那时去亲靳西淮的动机——
因为刚熬夜看完褚婴宁给她的那几本言情小说,深受“荼毒”,蒲灵在半梦半醒中将自己代入到了小说女主角里。
神智不清地误以为靳西淮是小说里爱她爱到死去活来的男主角,为了能让自己睡眠不受打扰,所以效仿着里头女主。
——亲一亲恋爱脑男主唇角,借此来哄他。
没想到那会只是一场梦。
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胆大包天,敢轻易地、没有一丝准备,就实践了她肖想多次的事儿,
如今,旧事重提,当事人还用着一副防备的语气,蒲灵顿时有些恼了:
“我以前都解释过,那时候是我在做梦,没睡醒,所以才不小心亲了你。”
“而且,按照小说的情节,我本来要亲你唇,最后因为意识模糊,没对准,就轻轻碰了你脸颊一下。”
靳西淮还是头一回听到后边这个说法。
他上睑微扬,微微锁着眉眼,唇角很轻微地抬了下。
挺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只是落入蒲灵眼里,却被解读出某种涵义。
干嘛露出一种被人糟蹋和蹂躏的难受表情?
不就被她亲过吗,有必要一副清白尽毁的架势吗?
短暂的安静过后,蒲灵敛了下眉眼,表情很淡:
“怎么,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靳总还耿耿于怀到现在?”
话说到这份上,本以为靳西淮这回要四两拨千金地将这事轻飘飘地揭过去。
孰料,男人微颔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颇为郑重其事地肯定道:“算是吧。”
“……?”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因为我这人比较保守。”
“……”
蒲灵不信。
甚至觉得靳西淮在鬼扯。
出国这几年,他肯定交过很多任女朋友。
再不济,就是床上合拍的女孩儿。
都说外国女孩漂亮开放,风情浓郁。
再有坚如磐石的定力,身为一个热血方刚的成年人,她不认为靳西淮能抵御得起那些活色生香的诱惑。
也不知是聊天哪一part出了差错,蒲灵顿时没了心情。
也不想跟靳西淮继续窝在车上虚与委蛇,恹恹垂下眼尾,解身前的安全带。
解完,她闷不吭声地拉开车门,提裙下了车。
圆月东升,疏星闪现,满地宁静清冷的月辉囫囵地铺开。
低调贵重的迈巴赫平稳停在典雅明净的别墅门前,安静蛰伏,像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蒲灵没想跟靳西淮道别。
甚至觉得现在多说一个字也嫌烦。
但还没走几步,她就听见接踵而至的沉稳关门声,以及阔步走在她身后的脚步声。
蒲灵没回头。
直到靳西淮赶上她的步伐,走在她身边。
男人身量清拔高大,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懒洋洋地像是在闲庭信步。
“……你跟过来干什么?”
蒲灵扭头,一脸戒备,以牙还牙地用一副防备不轨之徒的态度对待眼前人。
靳西淮仿若未察,一派神安气定:
“我想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蒲灵顿步,被带动着思考。
片刻后,她还是不得其法,只能讷讷张嘴问:“我忘了什么?”
靳西淮薄唇微动,刚想说些什么。
却被恍然醒悟过来的蒲灵提前截了胡,抢答道:
“我想起来了,我没付你车费是吧?”
“稍等,我看下手机软件。”
说罢,蒲灵便垂眼翻看起手机,一副在商言商的认真态度。
让人有种错觉,靳西淮跟上来,好像真的是专门来讨这笔债的。
“找到了。”
蒲灵抬头,看向靳西淮,亮了亮手机屏幕,“这是平台预估的打车费,我现在付你。”
靳西淮挺想露出荒唐表情,也有些啼笑皆非,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执掌偌大靳氏集团的话事人,有一天竟流落到被误解成斤斤计较打车费的地步。
但转念一想,这个误解好像也不错。
起码意味着。
他终于能从某个暗无天日的黑名单里释放出来。
但下一秒。
靳西淮便听见蒲灵冷淡到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波澜不兴:
“那麻烦靳总点开你的收款码,我直接转你。”
“……”
半晌没得到回应,蒲灵纳闷地抬眸去瞧人,旋即,她了然:
“靳总不会以为我要加你好友吧?”
“您放心,现在科技不仅发达,还贴心。”
蒲灵目光与靳西淮深深对视,里头是不输于他的坦然。红唇翘起,她特意咬重了“贴心”俩字,语气上扬,说不出的松快明亮: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用户去加一些不想加的人的。”
“……”
-
夜色更浓几分,四周陷入沉睡,浓云笼罩之下有不知名的热意与躁动,在蠢蠢欲动。
进入别墅住宅,蒲灵在玄关处换好鞋。
却没急着上楼,停了动作,拄着隔断前的胡桃木储物架,漫不经意地刷起了手机。
但思绪游离,并不在上面。
江芽给她发来消息,蒲灵点进去,发现是几张图片和现场的视频。
小助理化身尖叫鸡,甜蜜嚎叫:
【啊啊啊啊!没想到活动方还请来了最近很火的一个男团,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近距离看那么多帅哥跳舞唱歌,好新奇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