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太子?
好熟悉。
她方才路过御花园,那交缠在一起的二人,似乎说过这个名字。
“过来。”沈霁来到一块牌位前。
姜眠乖乖听话,整理好衣襟和发丝,也来到了沈霁身边。
方才进来的匆忙,她没有好好打量这间屋子,如今却看到两块牌位,立在上面。
旋即,沈霁跪了下去,姜眠也跪了下去。
“上柱香。”
他淡淡道。
姜眠照做,不仅如此,她还拜了两下,能让沈霁如此尊重的人,想必一定极好。
“今日,是他们的祭日。”
忽然,沈霁开口,他的声音不似方才,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消极,姜眠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铅华洗尽,似乎,这才是他最本真的模样,孤独,落寞,没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
她目光重新又看到上面那两块牌位,而后,看向沈霁。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对你有什么样的意义,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不希望你难过。”
少女轻飘飘的话语,含着抚慰,风微凉,遮住月影的乌云轻轻散开,皎洁的光辉照在这座高台上,那一瞬间,笼罩在青年身上的阴影消失不见,眼底的荒凉也逐渐淡去。
他抬眸,看着眼前这双亮晶晶的眼眸。
一直以来,渴求的光似乎终于要落在他身上。
明月独照。
他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眠娘。”
孤独中,他第一次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仿佛所有绷紧的情绪,此刻全部外泄。
他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小孩,抓住了眼前的光,便不舍得松开。
“留下来。”
姜眠心神触动,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
指尖相缠,像从前那样。
只不过,这一回,她看到了他所有的痛苦,而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姜眠没有过问那两块牌位是谁,也没问今夜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二人心照不宣,享受着这短暂的陪伴与慰藉,不管日后如何,至少今夜,所有前尘烦忧皆消,唯有眼前的,是真实的。
她陪着沈霁在这里坐了一夜,不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但醒来后,身旁已经没有了沈霁的影子。
只有云青留了下来。
“公子说,一切他都处理好了,您不忧心,您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外头晴阳正好,姜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这次,是他先离开了。
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总觉得,自己昨夜不该睡的,那样……
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姜眠整理好衣襟,抬步走出去,云青跟在身后,他知道有些话不该他来说,可他若是不说,五小姐怕是永远不知道。
思及此,他不由多嘴:“其实,公子心里一直有您,您不在这段日子,公子一直靠着药才能入眠,是药三分毒,那药对公子身体不好。”
“什么?”姜眠停住了脚步,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以为,沈霁也是同她一样,说好不见面,便是永远不会思念,更何况,最开始就是她引诱的他,她不知道,他会投入那样多的感情。
时至今日,姜眠才明显感觉到。
沈霁对她,似乎有着更深沉强烈的情感。
那些多次挽留,都是他没有安全感而说出来的,他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用这样的手段强迫她,可他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强留,反而会越推越远。
“公子患有寒疾,那些药,与治疗寒疾的药效果相冲,还有曾经姑娘服下的蛊,公子体内也有,且公子体内是母蛊,子蛊受难,母蛊也一样会发作。”
姜眠完全怔住,这些,她全都不知晓。
他以为沈霁危险,为了留住她不惜给她下蛊,日后也必然会做出别的不可控之事,但她没想到,他会让自己也受磨难。
风乍起,一切仿佛被吹开了一样。
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沈霁,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将皮相扯开,内里血肉完全暴露的沈霁。
他并非表面上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他喜欢将所有事情埋在心里只露出冰山一角。
她似乎。
误会他了。
第67章 身世
“找到了吗?”
繁华巍峨宫殿里,宁贵妃散漫扫了众人一眼,地上跪着的人不敢抬头,也不敢接话。
“看来本宫养了一群废物。”
“贵妃娘娘息怒,昨夜是、是先太子的祭日,太后下旨,严禁宫人随意出行,奴婢们……”
“这么说,是太后的错了?”
宁贵妃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忽然,话锋一转,底下宫人瑟瑟发抖,齐声道:“奴婢错了。”
“好,本宫再给你们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若是还未找到,你们的脑袋,便不必留了。”
话音刚落,侍卫便抓着一个哭喊着“饶命”的女子进来,宁贵妃眯了眯眼,靠在软塌上,并未起身。
“娘娘,贼人找到了。”
“哦,是吗?”
“此人昨夜在御花园鬼鬼祟祟,今日晨初,在乾明宫角门徘徊,属下搜查了她身上,确实有娘娘的手镯。”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想出宫,娘娘绕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宁贵妃玩味的重复道,旋即,眼眸一狠:“那就是什么都知道。”
拔出一旁侍卫的剑,毫不犹豫朝着女子刺下,霎时,宫殿里便见了红,与此同时,先前跪着的几位婢女侍从,不由垂眸,他们什么都没瞧见。
“从今往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用本宫教了吧,这就是偷东西人的下场,希望你们以此为戒。”
先前还挥舞着双手的少女,转眼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宁贵妃挥了挥手,侍卫拖着那人下去了。
婢女们忙前忙后,不出半盏茶时间,宫殿里没了半分血腥气。
宁贵妃坐在棱镜前,眼底没有任何神情。
众人远远观望着,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宁贵妃是十五岁那年入宫的,据说她本来是要给太子殿下做侧妃的,侧妃没做成,却被半路杀出的绥王玷污了清白,绥王刚愎自用,性情多疑,刚入宫那几年,宁贵妃并不好受。
先皇后还在时,眼里容不得沙子,一碗红花灌下去,宁贵妃便再也不能生育,陛下震怒,先皇后被罚禁足,而宁贵妃,则是彻底失了宠。
后来不知为何,几年过去了,宁贵妃容貌愈发明艳,许是曾经及笄的少女长开,露出的风华,足以让她再获陛下宠爱。
就这样盛宠十余年,而先皇后,三年前被废冷宫,药石无医而亡。
只留下一子谢峥。
谢峥与宁贵妃关系并不算好,刚刚那个女人是谢峥送进宫的,宁贵妃杀了,不足为奇。
只是众人想不到,偷一件玉镯,何至于被杀。
姜眠回到乾明宫,昨日与她一起的女子忽然悄悄凑近:“你去哪了?”
“昨晚云翘一整夜都没回来,你猜她怎么了?”
“怎么了?”姜眠心不在焉询问。
“今早上宁贵妃说抓住了贼,就是云翘,现在,云翘的尸首已经让人抬出去了。”
“什么?”
“你小声点。”那女子左右张望了一番,忽然露出一脸愁绪:“我算是知道了,我们进宫,就是来送死的。”
“为什么这么说?”姜眠还没反应过来,云翘,她似乎有点印象,昨日孔嬷嬷刚走,便有一女子因想家忍不住哭泣了起来,没想到,今日会是这样的下场。
“你想呀,陛下正值壮年,入宫这等美事,怎么能落到咱们身上,如今陛下怕是不行了,我猜测,陛下一旦死,你我都要陪葬的。”
与她说话的名唤魏乔,此刻正一脸唏嘘望着她。
姜眠忽然好奇,谢峥是怎么选中她们的,她本来以为,这十个人,最起码大部分都是带着目的进宫的,但是接二连三有俩人死,还有眼前这个一脸天真模样,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只有她,是被特殊对待的。
“诸位姑娘莫不是忘了规矩,宫里禁止议论贵人。”
刚一抬眸,孔嬷嬷面容便映入眼帘。
魏乔立马低头,认错态度极好。
姜眠也学着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念在二位姑娘初犯,老奴也不和二位计较,就罚半个月的银钱吧,魏乔姑娘,请去伺候陛下用早膳,姜眠姑娘,随老奴走一趟。”
魏乔呆呆点头,孔嬷嬷不像其他人打打杀杀,她看上去很和善,像是家中的长辈,却不曾想,罚起来也不手下留情。
半个月的银钱虽然不多,可她本来就没什么收入,这白花花的银子从手边溜走,着实心疼,不过,比起那两位来,至少她保住了命。
魏乔对此不敢有任何异议,连忙起身,朝着陛下寝宫去了。
姜眠不知道这位嬷嬷为何单独让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