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没醒酒啊?怎么这么不正常……”江潺看她一眼,觉得季霜绝对还是醉着的,她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问起这种无聊的问题。
“居然从来都没有吗?初中的时候我们聊起来你就说没有,现在还是没有,你不觉得不正常的是你吗?居然连喜欢一个人的经历都没有……”
“谁说没有的,”江潺下意识反驳,“我喜欢我姥姥,我爱她胜过一切。还有……”后面的话她没说,还有蒋宁屿,她在心里补充,只是不是那种喜欢和爱而已,绝对不是。
“那是亲情,不一样的。”季霜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人类感情的一种。”
“你知道亲情相比爱情少了什么吗?”见江潺不说话了,季霜只好自问自答,“激情。同桌,你太没激情了你知道吗?在上海的时候就是这样,你每天看起来在拼尽全力地生活,但其实没有丝毫激情,就好像一个机械运转的机器一样,现在也是这样,除了做漆就是做漆,你不觉得很乏味吗?”
“我不需要激情,”江潺转头看向车窗外,“平淡的稳定就挺好了。”
“你还是搞艺术的呢,怎么会不需要激情,你一直这样不利于搞艺术创作的。”季霜扯着她的头发在手指上绕圈,“但我觉得你不至于这么无欲无求,你肯定还是会喜欢上一个人的,等你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会发现你以前的生活简直太乏味了,你会觉得这个人的出现让你的生活完全变得绚丽起来,你就能感觉到那种毁灭一切的摧枯拉朽的力量……”
“你作诗呢。”江潺被她逗笑了,“刚不还同意爱情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吗?”
“但一直买必需品的日子就是很乏味啊,”季霜把脸埋到她肩膀上,“奢侈品就是会让人很心动啊……同桌,我这样是不是很恋爱脑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狼狈?”
“是有那么一点吧。”江潺实话实说。
“等你遇到你喜欢人,”季霜闷声道,“我看你还洒脱不洒脱。”
没等到江潺回应,她又问,“林听那事儿,你问过蒋宁屿了吗?”
江潺确信她是真的没醒酒,话题跳得比跳棋还快。
“没,不想问。”
“你心里没鬼为什么不问呢?”
“说了是不想问。”要不是看在季霜是一个失恋的醉鬼的份上,江潺已经不想理她了。
“你这种没喜欢过别人的人才要小心,如果真的喜欢上了那会很可怕的……”
季霜把声音放得极低,但江潺还是听清楚了,心道这么可怕那还是不要了。
友谊地久天长,亲人天长地久,还是纯粹一点来得更快乐,难道非要爱到面目全非死去活来才好吗?
到机场时季霜抱着她,说不舍得她走,又说上海做大漆不比长沄环境更好吗,要不要考虑来这里发展,江潺笑着说地皮这么贵我哪来这么大的资金投入。
她觉得自己是无法离开临江的,一回去就觉得整个人踏实下来,大城市虽然繁华,但漂在其间总觉得没根似的。
“以后有时间我再来陪你。”她轻轻拍了拍季霜的肩膀,“别太难过,都会过去的,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这些年发生不好的事情时她们总是用这句话来互相安慰,季霜靠在她肩上点头,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擦干眼泪,直起身跟她道别。
飞机抵达长沄机场时已经下午五点了,暮色沉沉的,天际的江潺打车回到临江镇,匆忙取上那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又立刻叫了辆车去海城。
路上计算着到蒋宁屿那里还有一个半小时,这样加起来不到五个小时,那等他吃到蛋糕时还在最佳赏味期——其实拿到蛋糕时就算了一遍,上飞机时又算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算这么多遍到底有什么必要,可能是上学时数学一直不好所以生怕算错了吧。
下了车她快步走向蒋宁屿那里,一刻也不敢耽误,虽说6小时内都算最佳赏味期,过了6小时也未必会差多少,但总归越早吃到口感就会越好。
站在蒋宁屿家门口,抬手要敲门时却犹豫了片刻,再次见面还能像以前那么坦然吗?但已经都到这儿了,蛋糕也在一点一点地化掉……她定了定神,深而缓地呼吸一口气,这才将屈起的手指落到门上敲了几下。
“笃笃”声响起,门内却没有任何动静,她又敲几下,并且尝试着按了把手的门铃,但屋内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不在家吗?还是没听到?
片刻迟疑,她将食指按到电子显示屏上方的指纹识别区,门锁开启的声音伴随着“欢迎回家”的机械提示音一并响起,她拉开门站在玄关处,没开灯的屋内光线昏暗,她试着叫了蒋宁屿的名字,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疤绕着她腿边转了两圈,江潺弯腰在它头上摸了摸,然后起身将有点重的玻璃盒子先放到门边的地面上,拎着蛋糕去其他房间看了看,这才确认了蒋宁屿真的不在家的事实。他去哪儿了?她猜测着,难道一回来就去了公司?
正犹豫是要打电话问他,还是直接去他公司找人,门锁那句“欢迎回家”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来。
江潺回头,在昏沉的光线里猝不及防地与刚迈进屋里的蒋宁屿对视。
第106章
一时间,彼此的目光都有些错愕,谁都没先出声。
倒是小疤一看到蒋宁屿就很开心,在他腿上蹭着,抬起头冲着他喵喵叫了几声。
蒋宁屿在门口站了几秒才合上门,朝江潺走了过来,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江潺以为他要俯下身抱住自己,就像他们时隔六年再见面时的那个拥抱一样,她有点想往后退一步但是忍住了,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着他。
距离太近以至于能看清他的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蒋宁屿才出了声:“不是去上海了吗?”声音听起来比在电话里还要更哑一点。
“嗯,季霜没什么大事,我陪她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离这么近对视着实有些奇怪,江潺的目光垂下一些,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是神情自若的。
顿了顿又问,“你是刚从长沄那边……”
恰好蒋宁屿也在此刻问了下一句话,“拿了什么东西?”
两个问句撞上,又同时停下来。
定了定神,江潺先答,朝他抬了抬手里拎着的东西,“蛋糕,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可能有点晚了但应该……还赶得上吧。”
明明很平常地一句话却说得有些磕绊,到底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全若无其事。
她说完了蒋宁屿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看着她手里拎着的蛋糕。
气氛有些凝滞,他的沉默让江潺产生了些许不安,她不确信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妥当的,或许在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暂时保持距离是更明智的做法,但今天是蒋宁屿的生日,空缺了六年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她不想让他又像小时候那样失落而孤独地度过。
好一会儿他才“嗯”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来,说了声“我拿吧”。
“那我先去开灯。”她说着,转身走到门口把开关摁开。
灯一亮,刚刚那种滞涩的气氛才终于散开了一些。
“快吃蛋糕吧,不然最佳……”江潺走过去,话没说完,忽然看到蒋宁屿手臂上有两道很长的血痕,语气一顿,“胳膊上是怎么弄的?”
蒋宁屿低头看一眼:“刚在楼下被流浪猫挠了一下,没事。”
他听起来没当回事,她却忽然紧张起来,伸手抓过他的胳膊抬起来凑近看了看,很长很深的三道挠痕,血珠都渗了出来。他皮肤白,打眼一看这血红的伤口甚至有些瘆人。
“被抓得这么重怎么会没事,而且又是流浪猫抓的,要赶紧去医院打疫苗。”
“其实之前……”他话刚说出口,又停顿下来。
“之前怎么了?”她抬头看向他。蹙起的眉头里全是担心,看起来紧张极了。
“之前也被抓过,”几秒后他才继续说下去,“都没什么事。”
“那怎么行,狂犬病毒是有潜伏期的你不知道吗?”她顿时更紧张了,抓着他的手腕,“走,现在就去医院打疫苗。”
她脚步匆匆,另一只手拿过手机叫车,蒋宁屿说他来开车,也被她立刻否决了,“都被抓成这样了还开什么车,打车去吧。”
其实只是三道抓痕而已,有点刺痛,却也不至于连车都开不了。但蒋宁屿没再说什么,只是被她抓着手腕往前走着,始终落下她半步。
他们坐上车,江潺仍然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在搜索什么东西,眉头始终是蹙着的。
“在看什么?”他忍不住问她。
“查一下狂犬病毒的潜伏期,”她看起来忧心忡忡,“你上次被抓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吧。”
“没去打疫苗吗?”
“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