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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美人兮长颈鹿_潭石【完结】(12)

  “除了你杜叔叔,”林阿姨说,“我们其他人都做漆器做了好多年了。”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会过敏,只有我会过敏呢?”蒋宁屿又问。

  屋里其他人哄堂大笑,林阿姨也笑着说:“谁说我们不会过敏的,当年我刚到漆器厂,哎哟,浑身上下过敏过得啊,没有一块好地方,比你这次还严重呢。”

  “别说一开始了,”旁边的宋婶也开口说,“我都做漆做了二十多年了,偶尔还会过敏呢。这大漆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它就咬你一口,现在都习惯了,过敏就过敏吧。”

  “也就潺潺从一出生就没过过敏,”又有人说,“估计从她妈妈肚子里就开始闻着大漆的味儿了,小时候还不小心喝了口生漆呢,一点事都没有。”

  蒋宁屿这话题起得应景,大家都开始回忆自己最初接触大漆过敏时的情形。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说起当年来,脸上带着回忆的神情。

  江潺坐在蒋宁屿旁边,小声给他介绍,这是林姨,这是宋婶,那是何伯伯……

  他们从刚进漆器厂时过敏讲到了九十年代初从漆器厂下岗:“那会儿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以后能怎么办,上有老下有小的,工资一断不知道要拿什么吃饭……这做大漆的手艺啊,离了漆器厂真不知道能干什么,这年头还用大漆的人不多了。”

  何伯伯口才好,讲得声情并茂的,“两眼一抹黑的时候,梁婶跟我们说,漆器厂倒闭了,她接着干下去,后来她就开了这个工作坊,自己买机器、跑订单、找销路,把我们这些没出路的下岗老职工都招过来了,这一眨眼就十多年过去了,这十多年梁婶有多不容易咱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来,我们敬梁婶一杯……”

  林阿姨带了自家酿的无花果酒,江潺偷偷尝了一口,闻起来果香四溢,喝起来却苦得她直吐舌头。

  大人们在屋里聊闲天,孩子们吃饱了,跑去院子里放烟花。

  何遥是何伯伯的小孙女,比蒋宁屿还小一岁,平时在省城跟着父母上学,逢年过节才回临江镇。何伯伯让她跟着江潺玩,江潺一整晚都带着她。

  就在她回屋去看红薯烤得怎么样时,一个不留神,何遥手里的一盒仙女棒就被杜皓抢走了。

  江潺出去时,杜皓正举着仙女棒大言不惭地跟她说,按照辈分何遥应该叫自己一声叔。

  何遥跳起来够,跑起来追,都没能拿回仙女棒,急得直跺脚。

  趁着杜皓一门心思逗何遥的时候,江潺走过去,趁他不注意把仙女棒从他手里抢了回来:“按辈分你还应该叫我声奶奶呢,快叫。”

  她身高腿长,把仙女棒扔给何遥,追得杜皓满院子跑,最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杜皓逃不掉,却嘴硬地不肯叫,居然一躬身,使出一招金蝉脱壳,棉服留在了江潺手里,他像个瘦猴一样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到处放二踢脚,吓得村里的狗齐齐叫起来。

  江潺把他的衣服扔到旁边的自行车上,“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她回了屋,把何遥和蒋宁屿悄悄叫进去。

  蒋宁屿看见她拿着铁夹子,从炉子下面的抽屉里夹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烤红薯。

  她用纸着包着那个大的烤红薯,掰成了三段,递给蒋宁屿和何遥。

  金黄色的红薯瓤露出来,皮还没剥开,蜜油已经流到了手上,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剩下那个小一点的烤红薯,她给了何遥,并且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他们三个人坐在院子台阶上,看着杜皓傻呵呵地背对着他们放窜天猴——杜皓已经捡回棉衣自己穿上了,这会儿正玩得不亦乐乎。

  等他一转头,看到身后三个人正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时,眼睛都直了,立刻跑了过来:“我的呢?”

  “哪有你的,”江潺专心致志地吃烤红薯,“一共就分了三段。”

  “不可能,”杜皓的语气谄媚起来,“江潺,潺姐,你肯定给我留了,快点给我吧。”

  “谁是你姐,”江潺抬起头,斜眼看他,“按辈分你该叫我什么来着?”

  “奶奶,”杜皓从善如流,做小伏低,“小奶奶,我的烤红薯在哪呢?”

  旁边的何遥被逗得前仰后合,蒋宁屿也笑了起来。

  看他这一脸没出息的样子,江潺憋着笑:“好孙子,那奶奶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你去跟遥遥道歉。”

  “对不起遥遥,”杜皓往旁边挪两步,换了谄媚对象,“一会儿我放烟花给你看。”

  何遥忍着笑,从兜里掏出用纸包着的烤红薯递给他:“潺姐给你留着呢。”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甜得像蜜的烤红薯,一边仰头看着镇上不知哪户人家放的烟花。屋子里传来大人们的阵阵笑声,还有酒杯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响声。

  一直闹到凌晨大家才各回各家,院子里恢复寂静,只剩下一地的银白月光,和徐徐落下的细小雪花。

  在姥姥的催促声里,江潺和蒋宁屿洗漱完回了各自房间。

  躺在床上,关了灯,还是能看到烟花一个个在头顶炸开。城里的新年结束了,镇上的新年却气氛正浓。

  姥姥给的红包就放在枕边,蒋宁屿闭上眼睛想,原来新年真的是喜气洋洋的。

  第8章

  工作坊的大人们说,大漆是会“咬”人的,但如果你跟它熟悉起来,大漆就不经常咬你了。

  新的一年,蒋宁屿决定让自己适应大漆。

  江潺做漆器的时候他总在旁边待着。起先江潺被他那次过敏吓怕了,一见他过来就要赶他走,但蒋宁屿说,如果一直躲着,那以后每次碰到大漆都会过敏,还不如尽快适应起来。江潺觉得有道理,就放任蒋宁屿待在边上看自己做漆了。

  江潺说她要给小疤做一个猫碗。

  她一闲下来就要捯饬那只碗,裱步、刮灰、髹涂底漆、推光楷清……那只碗从冬天做到春天,再从春天做到初夏,才终于做好了。

  碗底用调好的色漆画了一只小猫,当小疤一点一点把食物吃完的时候,碗底画着的那只小猫就会一点一点地全部显露出来。

  小疤刚被江潺捡回来时,鼻子上有一块露出血肉的疤,由此得名“小疤”,随着时间过去,那块疤渐渐长好了,重新长出了绒毛,一点都看不见了。

  但蒋宁屿还是没能跟大漆彻底熟起来。他想跟大漆熟,大漆好像并不想跟他熟,时不时地还是会“咬”他一下。

  蒋宁屿总是大漆过敏——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了,只是会在局部起一些小红疹子,但仍然引起了蒋天炀的嫌恶。蒋天炀在家离他远远的,不止一次问他是不是得了某种皮肤病,警告他不要传染给家里其他人。

  不仅如此,他还又一次把这件事宣告得人尽皆知,于是学校里的同学也开始在背地议论这件事,并且有意无意地更加疏远了蒋宁屿。

  蒋宁屿以前会因为周围人的疏远而感到孤独,但现在他变得不太在意这件事,他每天都在盼着周五的到来,一到周五放学,他就坐上了通往临江镇的那趟公交车。

  他看着路边光秃秃的树枝长出新芽,一点点枝繁叶茂,然后渐渐变成了视野中大片大片的鲜绿,这一路上的所有景色都让他感到快乐。

  进入夏天,天气渐渐热起来,暑假快要来了。

  期末考试之后全校要召开家长会,蒋宁屿和蒋天炀在同一学校的不同年级,家长会在同一天开。

  蒋天炀在饭桌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郁芝,嬉皮笑脸地对宋郁芝说:“妈妈,蒋宁屿他们班也是这个时间开家长会,你去参加他的吧,让爸爸来参加我们班的家长会。”他说完,还故意问蒋宁屿,“蒋宁屿,你想不想让妈妈去参加你的家长会?”

  这是蒋天炀为数不多的承认自己有个弟弟的时刻,但蒋宁屿和宋郁芝心里都很清楚,这其实是因为蒋天炀的成绩不好,他知道蒋言彰工作忙,即便答应下来最后八成也不会去,这样他就能逃过一劫。

  宋郁芝看穿了他的这点小伎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那点小心思能不能用到学习上,你看看弟弟的成绩,再看看你考的那两分。”

  ——这次期末考试,蒋天炀在班里考了倒数第二,而蒋宁屿毫无悬念地又考了班里第一。

  蒋天炀一听就炸了,手掌拍了下桌子,不满地吼道:“又拿我跟他比,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喊什么喊,”宋郁芝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跟你爸一个德性!”

  宋郁芝最后还是去了蒋天炀的家长会。

  在家长会当天中午,宋郁芝把蒋宁屿叫到了跟前。她坐在沙发上,用很温柔的语气跟蒋宁屿说:“宁屿,哥哥成绩不好,妈妈要去和老师了解了解情况。你的成绩一直都不用妈妈操心,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蒋宁屿心里很清楚这个结果,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自打上学以来,宋郁芝从来都没去参加过他的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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