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点吧，”江潺没抬手接，“我都没吃过。”
蒋宁屿便低头看着菜单，挑了几样来点，最后叮嘱老板娘不要放姜丝和青椒。
江潺拎着水壶倒了两杯水，给蒋宁屿递过去一杯，笑笑说：“你还记得啊。”
蒋宁屿“嗯”了一声：“那你记不记得我不吃什么？”
这一问，还真把江潺问住了，怔了一下才说：“你有不吃的吗，我怎么记得你什么都吃啊……”
说着就有些心虚，那些年光顾着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往蒋宁屿碗里扔了，根本就没在意他不喜欢吃什么。
“嗯，诈你的，”蒋宁屿笑了一声，“我没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
“真的吗，”反倒是江潺开始质疑起这种说法，“但就算没有特别不喜欢的，也有相对来说不那么喜欢的吧，你不那么喜欢吃的是什么？”
“有么，”蒋宁屿想了想，“好像真的没什么。”
“如果必须找一个呢。”
“那……丝瓜吧。”
“丝瓜？”这回江潺时真的有些讶异，“以前姥姥经常做丝瓜吧，没看出你不喜欢吃。”
“嗯，很小的时候不喜欢吃，不过那会儿蒋天炀最喜欢吃的就是丝瓜，所以家里就总是隔三差五地做丝瓜，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只是谈不上喜欢。”
这么多年了，江潺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事。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蒋宁屿在蒋家的时候，不能表露自己真正的喜好，后来就算跟她和姥姥生活在一起，也很少见他表现出不喜欢不适应什么东西，他好像总是在强迫自己去适应别人的生活。
“那就不喜欢吃丝瓜。”她看着蒋宁屿说。
“嗯？”蒋宁屿怔了一下。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长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强迫自己去喜欢某个东西了。”江潺说，“蒋宁屿，以后不允许你吃丝瓜。”
蒋宁屿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很轻地笑起来：“好，以后不吃了。”
这家不大的饭店确实挺符合江潺刚刚提的要求——上菜快，口味也家常。
几道菜很快端上来，能吃出大火爆炒的锅气，江潺低头吃起来，问蒋宁屿：“你不再吃点吗，这么多我吃不完。”
“不吃了，”蒋宁屿看着她问，“你还没说是怎么被施谦坑过来的。”
“哦，本来是去这边工厂跟工人当面说设计图纸的，以为说完就回去了，但施谦又说，附近有个艺术展，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来都来了，那设计师我还蛮喜欢的，就去了呗，40多公里呢，他管那叫附近。”
“所以你是刚跟他一起看展回来？”
“是啊，半路他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说是爷爷忽然病倒去了医院，我就让他把我放到这附近了。”
“那如果他爷爷没有忽然病倒呢？”
“嗯？”江潺抬眼看向他。
“没事，”蒋宁屿笑了笑，“那个艺术展怎么样？”
“还不错，来回近一百公里倒是跑得也挺值的，有个设计师本人今天也在那儿，还聊了挺长时间……”江潺拿出手机，从相册里调出下午拍的图片，“你看，日本做的漆器工艺太完美了，他们就完全没有拘泥于传统，不管是造型还是工艺都很现代化。”
蒋宁屿从她手里接过手机，一边听她说这，一边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着朝后看。
“尤其是那个椭圆形的漆盒，明暗处理得太好了，”江潺跟他闲聊着，“你呢，有没有哪个很喜欢的？”
蒋宁屿把她的手机递回来，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个。”
江潺抬眼看向屏幕，那是她的屏保页面——拍的是她自己做的一个漆盒。
“什么啊，”她笑道，“我是说下午我拍的那些。”
“那还是这个。”蒋宁屿说，“你刚刚不是说过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行吧，这亲情分我收了。”江潺笑了笑，放下筷子，“吃完了，小疤在你家吗？”
“嗯，去看看它？”
“走吧。”江潺站起身，跟蒋宁屿一起去结账。
结账时她没跟蒋宁屿客气，站在旁边看着他付账。跟施谦还需要你来我往，跟蒋宁屿则完全不用计较这些琐碎的东西，否则就显得太生疏了。
从饭店出来，沿着路边走了五分钟，就到了蒋宁屿所在的小区。
“你住得离公司这么近啊。”走进电梯，江潺看着他按了15层。
“嗯，方便随时加班。”电梯外走进来一个牵着狗的住户，蒋宁屿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
“好歹也是个总，”江潺笑着说，“怎么说起来这么牛马。”
“没有比创业的总更牛马的了吧。”蒋宁屿也笑了笑。
顾忌着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在，两人低声聊了两句便安静下来。
下了电梯，江潺随蒋宁屿走到他家门前，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开了指纹锁。
拉开门，沙发上跳下来一团棕黑色的活物，正要喵喵叫着冲蒋宁屿跑过来，一抬头看到站在他旁边的江潺，眼珠子倏地睁圆了，两只耳朵也向后背起来，调转方向，缩到茶几后面悄悄窥伺她。
“不认识我了吗，”江潺俯下身，低声唤它，“小疤，小疤……”
“我记得你把我捡回去那天，也是这么叫它的。”蒋宁屿从鞋柜里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她，“没准备别的拖鞋，先穿这个吧。”
江潺接过来，换着拖鞋说：“记得这么清楚，我还以为你那天被冻傻了呢。”
蒋宁屿也换了鞋，走到屋子里，弯腰将小疤抱了起来，朝江潺走近了，手指挠了挠它的脸侧：“看看这是谁？”
小疤在他怀里缩了缩，耳朵还是背起来地，警觉地看着江潺。
“看起来真的不记得我了，”江潺择业说着，倒也算不上失望，毕竟没对一只小猫的记忆抱太大希望，开玩笑道，“脑容量真小，你旁边这个比你晚来两天的还记得我呢。”
“我之前有同事来过来取东西，它立刻就跑到卧室去了。现在只是有点警觉，应该还是记得的。”
“不过猫也能看出年龄哎，”江潺微微俯身，看着小疤，“虽然也看不出皱纹什么的，但是明显有点上了年纪，真是神奇……”
“别当着它的面说这个啊，”蒋宁屿捂住小疤的耳朵，“小猫可听不得这个。”
“诶……”江潺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行吧，我的错，应该背后偷偷说的。”
蒋宁屿也笑，俯身将小疤放下来，从旁边的收纳箱里取了一盒冻干，喂小疤吃了两块之后递给江潺：“你要不先喂它吃点东西培养一下感情，我刚跑完出了一身汗，去洗个澡。”
“好啊。”江潺接过冻干，“那能到别的房间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蒋宁屿笑了笑，“你想怎么看都行。”
蒋宁屿去浴室洗澡时，江潺蹲在小疤面前，尝试着喂它吃冻干。但它看起来实在警觉，凑过来嗅了嗅她递来的冻干，又缩了回去，看起来是个不会被轻易收买的小猫。
她便把冻干倒出来几块，垫了块纸巾放到它面前的地面上，然后起身逛了逛其他房间——没走进去，只是在门口大概看了看。蒋宁屿东西很少，除了主卧能看出住人的痕迹，其他房间简直就像样板间一样空旷。
她四处看了看，又回到客厅，站在展示柜前看着里面摆放的一排手办，看起来挺精致，应该都是他游戏里的人物。
视线停留在中间的位置，那是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孩，骑在长颈鹿的身上，像极了十七岁生日时，蒋宁屿送她的那个大漆摆件。不过因为用的是现代工艺和材料，看起来比当年那个要精致许多……
身后传来推门声音，江潺侧过脸，蒋宁屿穿着T恤和短裤，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朝她走过来：“在看什么？”
许是因为穿着跟以前差不多风格的衣服，一瞬间，江潺又觉得他似乎没变多少。
“看你的这些手办，感觉也可以用大漆来做，”她的视线移回展柜，“现代和传统的碰撞，是不是还蛮有意思的？”
“确实。”蒋宁屿站到她旁边，“你要试试么？”
“但木胎是个问题，或许也可以用陶胎，你之前送我的那个就是用陶胎做的，等我回去想想。”江潺直起身，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我该回去了。”
“这就要走了吗，不跟……小疤多待一会儿吗？”
“今天太晚了，等之后吧，”江潺朝小疤看过去一眼，它比刚刚放松了一些，趴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她笑了一下，“看到它过得这么滋润我就放心了。”
“那你等会儿，”蒋宁屿说，“我去卧室换件衣服。”
“我自己打车回就行了，这么晚了，你回去再回来也太折腾了。”
“我送你。”蒋宁屿语气坚持，“顺便去看看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