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宴察觉到不属于天酒的注视,眼底笑意刹那消失。转头看向应缇,神情如覆霜雪。
应缇莫名觉得后背凉丝丝的,回过神来连忙向他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竺宴淡道:“你在看什么?”
不知为何,应缇心中对竺宴有种本能般的惧怕。这种惧怕连面对周帝都不曾有过,明明太子殿下据说一心修道,无心红尘权势,但他身上就是莫名有种上位者的威压,应缇见到他就膝盖发软,想跪。
此刻他寥寥问了一句,她心里一慌,便当场招了:“太子殿下的唇好红,是,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
什么东西·天酒:“……”
一个个的,会不会说话了!
竺宴闻言,眉眼间的霜冷顿时消散,似笑非笑看了天酒一眼。
应缇这下低垂着头,没瞧见那两人眉来眼去,却因为紧张惧慑,受不得空气忽然安静。原本在场最不该心虚的就是她,她倒是心虚地补了一句:“可要传御医?”
天酒捂脸。
这要是传御医,那可就丢死人了。
到时御医若是问“太子殿下的唇怎么红的啊?”竺宴难不成答“她亲得太用力”?
从前她对着竺宴的身体流鼻血,丢脸也就仅限于他们彼此,她知他知。今日这丢脸……可就要丢得天下皆知,载入史册了!
“不必传御医……”天酒忙道。
她本想说天气太热,一会儿就好了,却被竺宴迅速接过话:“被蜜蜂蛰了一下而已。”
他嗓音听起来清冷端方,也只有天酒听得出那里面的孟浪不正经。
真是个混蛋。
方才就调笑她,说她在帮着蜜蜂采蜜,现在直接说她是蜜蜂了。
她是凤凰,是鸟,不是蜜蜂!
竺宴对上她水盈盈的杏眸,无声轻哂,立刻从善如流改口道:“也有可能……是被鸟啄的。”
天酒:“……”
应缇:“哈?”
天酒当机立断看向应缇,转开话题:“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应缇手上托着的像是一块布料,颜色与她素日里穿的衣服一样,是瑰艳的红,此刻齐齐整整叠着。
应缇忙上前呈给她,道:“应缇为仙子做了一件衣裳,望仙子不弃,收下应缇一片心意。”
衣裳?
天酒愣了下,与竺宴相视一眼,问应缇:“你为何要为我做衣裳?”
应缇红着脸道:“日前求仙子收应缇为徒,仙子并未拒绝,应缇便厚着脸皮,斗胆认为是有机会的。那日在皇后娘娘身边,又听太子殿下说起,汤谷的拜师礼是要师徒身穿同服,同拜天地。皇家有纲常,太子殿下不便与天酒仙子同拜天地,应缇却是可以的,应缇愿意与天酒仙子身着同服,同拜天地!”
身着同服,同拜天地……应缇这八个字简直掷地有声,说话之用力,仿佛话落之后还在甘露台荡出悠远的回声。
太子殿下不便,应缇可以!应缇愿与天酒身着同服,同拜天地!
应缇愿与天酒身着同服,同拜天地!
身着同服,同拜天地!
拜天地!
天地!
地!
与此同时,应缇一脸虔诚将手中的衣袍展开。霎时,瑰红的衣袍呈现在天酒面前,那红色在天光之下绽着细碎的光,夺目得宛若新娘出嫁的衣裙。
应缇一脸期待地凝望着她。
天酒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闪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竺宴太阳穴隐隐跳了跳。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连风都识趣地停了下来,世界都安静了。
许久,天酒扭头看向竺宴,一脸认真地询问:“你觉得怎么样?”
竺宴:“………………”
*
“你当日射出这回旋镖的时候,可曾料到有朝一日,它会扎回你自己身上?”
待应缇离开,天酒一本正经问竺宴。
竺宴已经从最初的措手不及恢复了,气定神闲在她面前坐下,道:“是没想到,会白白便宜了她。”
还便宜呢。
天酒拿起应缇留下的衣裳,对着光仔细瞧。
也不知道为什么,应缇这么喜欢给她送衣裳。当年她在汤谷初初化形,应缇就给她送了一件衣裳,如今都做人了,又送。
乍一看还以为与她素日里穿的衣裳没什么不同,就只是一件红衣。此时仔细看,才见巧思。
那瑰红的底色上,裙摆处,又用红色丝线秀了一只展翅的凤凰。与寻常所闻百鸟之王的凤凰略有不同,这只凤凰祥瑞骄矜之中又带有三分的娇憨可爱,竟还真有些像她的本体。
应缇求她收她为徒,其实她内心是拒绝的。只是念及应缇原就是妖族,如今凡尘转世,仍旧一心修仙,也没有旁的人引导,与她当年又有赠衣之情,相交一场,她才迟迟犹豫不决。
如今见她用心,还真有些感动。
但显然鸟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天酒看到那只凤凰的时候,竺宴也瞧见了,不过却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淡道:“看来是留她不得了。”
天酒回头问:“你还记得她吗?”
竺宴:“猜到了。”
天酒:“那你说说,她是谁?”
竺宴撩起眼皮看向她:“孤的情敌。”
天酒:“……”
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