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喜欢……”
“喜欢什么？”她话说一截戛然而止，齐开婉转着音调，玩笑似的胡猜，“喜欢菜清野？”
萧潇脸越来越红。
“被我说对了，你真喜欢他啊？”齐开拖动椅子，挨近她，悄声细语，“喜欢他挺好的啊，我觉得他也喜欢你，真的，我觉得他对你好像——”
嘴巴被萧潇捂住。
齐开眼睛眨了眨，萧潇红着脸，认真而严肃，语气似真似假：“老婆，你不接受我的表白没关系，但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可就要伤心了。”
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心里却一片茫白。
她在齐开无辜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耳畔不断回响的都是两分钟之前，差点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我好喜欢储银啊，好喜欢他。
她喜欢齐开，也喜欢菜清野，他们都是她的好朋友。
可她喜欢储银，心情和喜欢他们明显不同。承认喜欢自己的朋友，会如此难以启齿吗？
不知道，不确定，萧潇没法告诉自己，她对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邻居家的小哥哥动了不一般的心思。
晚上回去，萧潇发短信约储银天台见。
直接道谢不免显得见外，还不如用实际行动真诚回馈。
她不知道储银需要什么，但她记得爷爷说过的话——你看超市什么东西好吃，可以介绍他尝尝。
哪需要介绍，自掏腰包直接请客不就好了。
放学后，萧潇和萧遥说已经和爷爷打好招呼不去书店，没成想，萧遥看了她一会：“我也不去。”
“哦……好啊，那我和爷爷说一声。”萧潇发了会愣。
她隐隐察觉萧遥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她将他们相互等候的老地方改成教学楼前的纪念碑，他也只是默认，不问原因，也不发表意见，但放学后再次碰面，他看她的眼神就有点奇怪，似乎对她身上这件鹅黄色外套尤为关注。
这是萧遥第一次不主动去书店。萧定对他们一向很放心，在短信里交代两人别乱跑，特别是萧潇，别总往同学家串门。
萧潇撇嘴，她难道还会带萧遥一起去“串门”吗？
不知从何时起，她常常不由自主地去解读长辈们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
她不知道这是长大后的共性，还是唯独自己是这样。
情绪不自禁地低落下来，瞄了眼好像也有心事的萧遥，萧潇恍惚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再这样下去，难保她会开始嫉妒他。
一想到这，萧潇抖着肩膀缩了缩脖子。
太可怕了。
路过前面一家连锁便利店，萧潇拉着萧遥进去，一口气买了一大包吃的喝的，基本都是她最爱的。
太重，袋子晃在身前，肩膀伴随重量前倾。
一只细长干净的手伸到她面前，默默无声地想要帮她。
萧潇飞快拒绝，只将塑料袋的一个拎头分给他。
出校门时太阳就已即将全部落山，此刻暮色层次均匀地涂抹在天空，两排路灯延伸至街道尽头，灯光晕染在法国梧桐深红的树叶上，晚归的祥和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两姐弟并排而行，中间一只既大又满的购物袋，在他们的手臂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无论从正面看，还是从背影看，都是一幅极度养眼的画面。
第21章
最后到底还是带上他一起“串门”了。
萧潇在芳芳出门送饭之后抱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外遛，萧遥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她知道他有话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心里有事又说不出口，就像个甩不开的小尾巴，她走哪儿，他跟哪儿。
算了算了，萧潇由他继续憋着，就当是遇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介绍他和储银认识好了。
她两手抱紧购物袋在前面走，萧遥不声不响在后面紧跟。
上楼梯时，萧潇把脚步踩得哒哒响，成功唤醒第一盏声控灯，又继续唤醒铁门外，门楣上的第二盏。
天台设有隔热层，早年没有隔热砖，就用一块块砖头往上搭，砌成小小的承重柱，四个小柱子顶一块正方形的石板，板板相连，铺得满满当当。
二十年下来，石板多数都被踩塌，业主委员会建议清理走后，天台上完好的砖头也快被居民捡光了。
萧潇跨出铁门，没想到储银已经早早上来了，更没想到他手里拿着块破碎的红砖，用一根疑似筷子的不明物体在敲打。
那样子，乍一眼活像在敲木鱼念经。
萧潇笑哈哈，自购物袋的边缘后面露出笑脸，“你在干嘛？”
储银将砖头靠近耳边，边敲边听了一会，抬眉一扫，瞥见她身后安静的高个男孩，下巴颌指向她怀里几乎挡住她半张脸的大购物袋。
“你在干嘛？”
一样的话，不一样的语气。对比之下，她的完全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见面打招呼。
萧潇拉拉嘴角，径直走向他。
“吃的咯。我馋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忍一忍，我好像最近长胖了。”她又开始胡说八道。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高一年级的校服，萧遥是一身黑白装，萧潇却是一身自搭的黑黄。
她停在他面前，在塑料袋后面探出脑袋，嘿嘿笑两声。
“可是我又控制不住我的手，干脆就买来都给你吃啦。”
空旷的天台，回荡她含笑的尾音，和她怀里袋子受到挤压的塑料声。
这个理由可以说漏洞非常明显，因为她身边跟着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直接越过弟弟，都给了他。
储银将手里的东西暂且抛到地面，闭眼缓和了一下情绪，再低眸时，神情平淡地拎起袋子接过手。
袋子往下一颠，比视觉所见的还要沉。
萧潇眼瞅他另只手抬到半空又顿住，立即后退，护头躲开，“你又要摸我头！”
储银捻了捻指腹的灰，看她做出投降的动作却不自知，视线不留痕迹地在她黄衣服上停留两秒，上前半步，背过手，屈起干净的指背，不轻不重地敲在她抱头交叠的右手上。
“傻不傻。”肯定句。
萧潇深吸气，两只手都放下，揉了揉右手背，鼓嘴瞪眼，“我好心给你送吃的，你还说我傻？”
“给我，都给我，不给你吃了。”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弯腰去抢。
储银站得笔直，袋子不停转手，由她孩子气地绕着不停追，头颅微扬，看着天空，唇角放松的弧度挂上就没再落下过。
不远处，男孩沉默的身影一动不动，声控灯随着萧潇的闹腾始终亮着，能清晰分辨他的目光具体聚焦在何处。
他在看他。
单臂展开，一下夹住小姑娘的脖子。
本身就存在一定的身高差，他完全不用把她往下摁，稍稍一带，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脑袋按在胸前。
棒球服光滑微凉的布料贴着侧脸，鼻端全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男生身上的味道。
如薄荷般淡淡的清冽气息，混有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心跳在萧潇胸腔里炸开。
储银低头，下颌轻轻抵在她头顶。
玫瑰花香和她温热的少女.体温，致使他的手臂在顿了一下后有些松懈。
微微垂下眼睑，他声音哑而低：“老实点，萧遥在看着。”
萧潇早就懵了，以至于忘记反抗。
他松开手，袋子往地上一放，随地而坐，拨开袋子，翻出最底下的一罐汽水，易拉罐封口拉开，沉沉无语地仰脖往嘴里灌。
一口，两口，三口……
心脏在胸口直扑腾，萧潇低头怔怔看着他，呐呐地问：“你很渴吗？”
手臂搭在膝头，黑色棒球服的袖口滑下一截，腕骨分明。
储银侧头，眼角轻抬，刚刚喝下去的最后一口吞咽而下，一双眼睛深黑，没回答。
“去把萧遥叫过来，别让他一个人站着。”
喉咙被汽水润过，可发音还是低，依然有些沙哑，落在萧潇耳朵里，像一颗颗气泡吹进耳膜，轻盈地附着一下，然后啵啵破裂。
莫名地，她戳了戳耳屏。
结果一摸，有点烫。
月亮浅浅的一弯弯，悬在墨蓝的夜空。星子闪烁，少得可怜，一仰头屈指可数。
萧潇席地坐在中间，左边是储银，右边是萧遥。
萧遥没有坐，蹲在一旁。萧潇掏遍口袋也没发现纸巾，也就随他了。
“那天你看到流星雨了吗？”她看了会夜空，转头问储银。
储银手摸进兜内，拿出手机单手操作了两下，递过给她。
“录了一段，不是很清楚。”
萧潇接过手一看，视频里几颗流星闪过，那时候的手机像素很差，刷刷一跃，快得眼球差点没能抓住。
手机放腿上，再一次点开，萧潇十指交握抵在下巴，闭眼许愿。
储银手里悬空提着一个半空的易拉罐，夜色昏昧中，看着她虔诚的模样，目光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