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婳一听,顿时豁然开朗!是啊,什么容貌品行、身份地位,说到底终究逃不过“喜欢”二字,她喜欢不做数,得钰儿喜欢。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出春日宴。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办得风风火火,太子本人兴致缺缺。
宁锦婳被父子俩一脉相承的性情气的没脾气,年轻时没胆子,如今想伸手捏捏陆钰清冷的面容,转眼想起今日的场合,只能遗憾作罢。
“咳咳。”
她收起跃跃欲试的双手,清嗓道:“看你,天天跟你父皇在一起,古板又无趣。正值春日艳阳天,今天不拘身份,只论风雅,出来好好散散心。”
陆钰掀起眼皮,把宫宴上环肥燕瘦的姑娘们尽收眼底,微微颔首。
“嗯。”
宁锦婳:“……”
依陆钰的谋略,不可能不知道今天这出春日宴的目的。宁锦婳莫名被噎了一口,无奈叹道:“今天以花会友,诗花相称,都是如花儿的娇娘子,你不要总冷着脸端架子,当心惊扰她们。”
在他回答之前,宁锦婳抢先开口,“不许说'嗯'!”
陆钰脸上波澜不惊,回道:“是。”
片刻,他抬起黑眸,加了句:“儿臣遵命。”
……
女眷们很少有机会和当朝太子接触,只是远远看过一眼,或者听家中父兄们说起,今日凑近瞧,太子殿下果然如传言中那般俊美无俦。方才天家母子俩说话,一双双眼睛若有若无朝这边瞄。太子以纯孝著称,在皇后娘娘面前尚且这般寡言冷淡,她们这些小女子又岂敢攀折?
众人如是想,所以当陆钰翩然走下玉阶、置身于万花丛中时,竟无一人敢靠近清贵威仪的太子殿下。
宁锦婳心里急,急得恨不得亲自下场把他跟姑娘们按头凑一起,但碍于身份,只能双手交叠坐在鸾座上,璀璨的鎏金护甲几乎把手中的帕子绞破。
“娘娘喝口水,稍安勿躁。”
一双纤纤玉手托着青花瓷盏递到她眼前,宁锦婳抬眸一瞧,少女容颜清丽,芙蓉桃花面,眼里似有一潭温柔的春水,含着漾漾笑意,让人见之欣喜。
这是霍将军之女,霍晚凝。
霍家世代驻守北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后来霍凌请圣恩携夫人一同前往北疆,儿女们却得留在京城。手握重兵的将军家眷不得离京,历朝历代留下来的规矩,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宁锦婳和霍夫人那一层关系在,她心中愧疚,干脆把霍家几个孩子接进宫一同教导。
随着年纪渐长,男孩儿不方便留在身边,女孩儿没那么多顾忌。霍夫人把晚凝教导得极好,笑脸迎人,进退有度。宁锦婳越养越喜欢,待她及笄时亲自写了一道凤谕,把霍家千金收为义女,敕封凝安郡主。
霍晚凝几乎在皇后身边养大,得封郡主后非但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再三进宫,说自己德不配位,请求皇后娘娘收回封号。
宁锦婳当然没有同意,除非犯大错,给出的封号没有收回的先例。而且前脚给后脚收回,不明真相的人会怎么看她?怎么看霍家?
向来笑吟吟的小姑娘沉寂了一段时间,明明是天大的恩典,她却似乎没有半分欢喜。在宁锦婳百思不得其解时,过了一阵,霍晚凝恍然回神,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身穿明艳的群主朝服,进宫叩首谢恩。
……
宁锦婳接过霍晚凝递过来的瓷杯,上头浮着的茶沫被撇开,水温不凉不烫,刚好入口。
宁锦婳抿了一口放下,握住她的手,叹道:“还是凝儿好。”
她美目往下扫,看着一众眼神向往、却行动怯懦的姑娘们,又看看神色淡然的陆钰,看得皇后娘娘直摇头,“要是钰儿有你一半贴心,我也不至于……唉。”
霍晚凝微微一笑,柔声劝道:“太子殿下心系苍生,不为红颜美色心动,想来以后也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困。如此心性坚韧,乃成大事者之风,娘娘该为殿下高兴。”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宁锦婳忍不住对养女大吐苦水,抱怨道:“他是太子,不是和尚道士!娶个女人碍着他什么了?就连陆……陛下,当初也没这样,真真急死我了。”
要说干大事,谁能比得过他亲爹?白天在神机营为皇帝当值,晚上招兵买马准备掀翻朝廷,不耽误他隔三差五翻进宁国公府的高墙里跟她幽会……年少种种荒唐,宁锦婳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脸颊发烫。
她不是个规规矩矩的名门闺秀,陆寒霄更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他们的长子,怎么就这么规矩,不开窍呢!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宁锦婳养了霍晚凝多年,早就把她当成第二个女儿看待,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吐苦水。霍晚凝与霍夫人如出一辙的温柔贴心,她的容貌不是满园春色中最出挑的,却是看起来最舒服的,常年带笑的唇角微微勾起,让人从以心底生出喜意。
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宁锦婳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她亲热地挽住养女的手,嗔怪道:“不叫一声母后就算了,怎么来宫里都少了,让我好生想念。”
霍晚凝自及笄后搬回将军府住,人家到底姓霍,宁锦婳再不舍也没有立场阻拦,只叮嘱她多回宫走动。后来宁锦婳诸事缠身,霍晚凝每月往宫里送信送小玩意儿,却不见真人。宁锦婳趁机抱怨她的种种“不孝”,说得霍晚凝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