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请期之礼结束之后,定下沈翼姜黎二人成婚的日子是腊月十六。姜黎倒不盼这日子,横竖已无变数,等着就是。她心思不在这人生头等大事上,却是在什么事上呢?原来这几日,她总觉身上不舒服,又记着日子,凭着有过的经验,自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了。
便说今日午后,她歇在廊庑下的软椅上晒太阳,忽闻到不知哪处飘来的桂花香,浓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地钻入口鼻,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呕意太过强烈,让她来不及做多余思考,凭栏俯身,便吐了起来。
如意原本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打了盹,听到动静自睁开眼睛过来给她顺背,蹙眉便说:“您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夜里受了凉?我要去找大夫您也不要,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就没什么可吐的了。姜黎没法回答如意的话,吐罢了在栏边俯身站了一气,等如意端了水来,接水漱口后才回去软椅上又坐着。坐下后便深深喘息,让心里尽可能地舒服些。她靠着椅背,手轻按在自己的胃部,看向如意,“应该不是病了。”
如意还是蹙眉,盯着姜黎的眼睛看。稍看一阵,自然也就反应过来了。她这便忙把托盘放去一旁的小桌上,回来给姜黎捏腿,一边捏一边仰头盯着她看,嘴角带笑:“又有了不是?”
姜黎小小嘘了一声,低头看着她,“月事没来,瞧这反应,应该没错。”
如意知道这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情,虽然她们都当无所谓,但总不好真的一点脸不要,当作是最顺理成章的事,因就小了声儿,接姜黎的话,“怀福哥儿的时候没这样,就身子累,胃口不好,这回瞧着比上回要重。”
姜黎又深深吸了口气,“是啊,吐的滋味不好受。好容易把福哥儿带这么大,开蒙了,天天跟着先生学习,我得了些闲。没想着要呢,谁知道又来。”
如意笑,“来了就是有缘,安安心心地生下来就是。这是阿离姐姐您的福气,多子多福,有些人家求还求不来呢。”
姜黎看着她,身体再难受也不能否认这话。做母亲的哪个是容易的,因为这不容易,对孩子才有那无私的爱呢。
这边两人说着话,阿香从院外进来,刚巧地听到了最后几句,自然问如意:“说什么呢?”
如意手撑膝盖站起身子来,手卷喇叭去阿香耳边,小声道:“阿离姐姐又怀上了。”
阿香听这话面色也是一亮,自去姜黎面前问:“真的么?”
姜黎把手从胸口上拿下来,看着阿香点头,“这一天吐了好几回,月事又没来,准没错了。”
阿香听下这话,伸手要往姜黎肚子上探去,还没碰着,又缩了回来,说:“那可得小心起来了。”
怀了身子前三个月,自然是要小心的。但因为生过一个孩子,这第二个也就没有了头一回那样的精细紧张。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肚子多了个小生命,什么都担心,生怕出些什么问题。现在知道这过程是如何的,也便没了那样的紧张心理。
心里放松归心里放松,可要受的罪却是难熬。姜黎怀福哥儿的时候没这样,不过觉得身子乏些,口味变了许多,但从来也没吐过。这回怀的不一样,像是要把头一回没受过的罪全补回来一样,直让姜黎吐得昏天地暗,日日掐手指算日子,希望这三个月早些熬过去。
她这个样子,这事儿自然是瞒不住沈翼的。沈翼知道后心情便很微妙,姜黎不是第一次做母亲,但他沈翼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听姜黎说她有了,想碰她肚子不敢碰,想笑不知道该怎么笑,总之显得很是欣喜无措,只跟姜黎说:“我要当爹了?”
油灯的光影里姜黎冲她翻白眼,“才当爹么?”
沈翼可不管她冲得要死的语气,最近她的脾气一直不是很好,只把她的手牵过来,捏在手心里,笑着说:“是我不好,生福哥儿的时候没有陪你。这一次,不管多难熬,我都陪你一起。”
姜黎这会儿难受着呢,听这些话可一点儿不感动,还是冲他翻白眼,“陪我有什么用?替我受了,把孩子生下来,轻轻松松地管我叫娘亲,那才是本事呢。”
沈翼这便笑起来,“我也希望我有这样的本事,等明儿我去庙里求求,看菩萨赏不赏这个本事。要是赏了,以后咱家的孩子都由我来生。”
姜黎听这话便笑了,偏还娇嗔,“生你个头!”
沈翼便抬起胳膊把她揽进怀里,长长地舒气,柔声说:“你要不想生,以后咱们就不生了。要两个,也够了。多了耽误事,天天夹在我们中间,倒没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了。”
姜黎抿着笑,“你这想法倒新鲜,和自己的孩子争时间。”
沈翼低头看她,“你不是这么想的么?”
姜黎仰头对上他的目光,眼里带笑,忽咬了他嘴唇一下,“不是。”
沈翼这就跟她闹起来了,压了她在炕上躺着,最后便吻去了她的唇上。不消片刻,屋里的空气便灼热了起来。便是油灯上的火苗儿,也显得比平时明亮炽热。然事情是做不下去的,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两相对看。
沈翼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鼻息灼热,微微扑在她的脸上,抚摸她的鬓角,小声说:“这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