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苦再累再抗拒，都必须回到这里。
她的心啊，好不容易刚刚回温，在开灯的那一刻，又凉了半截，仿佛屋内摆放的物件都在嘲笑着她。
孤单，寂寞，悲凉。
瓷云阁，在她二十岁那年，被贺谦强行逼迫住进来，成了他无条件发泄的工具，不准哭不准抗拒！
那场大火，烧死了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也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
那一年，她才十八岁，刚考上大学。
二十岁被贺谦强行退学，进入贺氏集团为奴为卑，她母亲和弟弟妹妹的性命成了他的筹码，所以她不敢逃离这里。
贺谦每次口口声声喊着她还欠着他两条人命，宋篱真的好想问问他，当年火灾，警方都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与她无关，他为何只相信秦湘临死前给他的录音！
这晚，贺谦一夜未归，宋篱也睡得并不安稳，即使屋内暖气热浪层层。
天一亮，横空出世的头条震惊了整个渊城——欧阳斌惨死车祸现场，泰华娱乐城全部网点被查封！
宋篱头晕得厉害，膝盖疼得几乎下不了床，缓和了好久才艰难地起身。她不敢自己开车，在去公司的地铁上翻看着形形色色的新闻，也感到有点突然。
“泰华负责人欧阳斌酒后驾驶，撞断高架桥护栏，从十米处坠落，车毁人亡！”
“泰华娱乐城因涉嫌DP销售，营业场所连夜被封查……”
“泰华集团高层全部被控制，企业面临倒闭的风险！”
“欧阳斌疑似得罪了某位大人物……”
宋篱挤着人群出了地铁站，人神共愤的泰华事件还是传得沸沸扬扬，她的额头又开始发烫发疼了。
意外的是，贺谦居然比她早到了公司。
曾心悦后脚赶来，小跑进了秘书室，“篱姐，早。”
“早，心悦。”宋篱放下东西往茶水间走去，给贺谦准备早点。
“篱姐，昨晚发生什么事？”曾心悦跟着她，小声问道，“欧阳斌的事情好突然！”
宋篱迟滞两秒，而后笑笑，“我也不清楚。”
“杨助理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早点到公司，估计是泰华集团的项目要开紧急会议，听说梁总监今天凌晨转机回来呢！”
宋篱知道梁韬是负责泰华那边的，临时出差在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是要赶回来的。
“我第一次见贺总这么早到公司，刚刚瞄了他一眼，好憔悴呢，好像一晚没睡……”
知道贺谦与宋篱住在一起的人只有杨霄一个，曾心悦只是随大众地认为：宋篱是贺谦身边最久最看重的人，宋篱也是被贺谦刁难最多最惨的人。
宋篱热好了牛奶，从吐司机取出方包摆好盘，然后拿出过滤好的咖啡粉，用勺子舀出细腻的粉末，再倒入放置了五分钟的开水浸泡，才进了总裁办。
“贺总。”宋篱没敢正眼看他，端过餐盘放在他面前。
贺谦揉着太阳穴，望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昨晚她给自己注射镇静剂的画面又涌现在脑海。
他一夜未眠，只为了处理欧阳斌！
早在欧阳斌上一次对宋篱做出那种事情，他就下了决心要把他往死里整！昨晚居然还敢对宋篱下药，那就更不可能心慈手软了！
可是今天的宋篱，安静得太过平常，要不是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知道宋篱受了怎样的罪，他都怀疑这个人不是宋篱。
眼前的宋篱，仿佛没有半点委屈，对于昨晚酒精加药物的折磨只字不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往常他不知道的应酬呢？看她准备冰块，为自己注射镇静剂的动作如此娴熟，肯定是长久如此！
“需要换其它吗？”宋篱见他迟迟不吃，轻声问。
她依旧温柔，贺谦的心迹被刺痛了。
“昨晚你是怎么让欧阳斌相信你有艾滋病的？”贺谦喝了一口温牛奶。
宋篱怔住，望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昨晚是花了心思故意传出去的，绕了几个圈，让道上的人再传到欧阳斌的耳朵里。
“那我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贺谦明知这是宋篱的诡计，却还是忍不住嘲讽她。
不过也算她“忠心”，不惜诋毁自己来保住清白，让欧阳斌不敢碰她！
他当时还纳闷，欧阳斌如狼似虎，怎么会甘愿放过她！
“对不起，贺总。”宋篱无话可说，像昨晚的形势她还能怎么办，贺谦说出海，就是警告她不要联系他。
贺谦还想再说什么，正好对上她左手小臂处静脉血管上的针孔，她肤质白嫩，使之显得更加发红，看得他瞳孔发酸。
“进去整理一下，我吃完休息半个钟。”
“哦。”宋篱被盯得也不自在，赶紧跑进休息室，看来他真的是整晚没睡。
杨霄风风火火地刚好进来，拿着个U盘，“贺总，这是昨晚1106房的监控录像，你邮箱我也发了一份备存。”
贺谦慌忙起身，来不及阻止杨霄就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杨霄还没搞明白贺谦为什么这种反应，像似在害怕什么，接着就看见宋篱站在休息室门口望着他们！
糟糕！
要问宋篱什么感觉，大概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吧……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贺谦让她接待欧阳斌，他特别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要她送上门去自取其辱，甚至还想录下“不雅”的视频来证实她的放荡吗？
向来遇事不慌的贺谦，这会被她看得心里发怵，他很想过去解释，可脚下就像生了根，喉间被硬物卡住。
宋篱没有只言片语，转身又进去了，只是看起来动作有些迟钝，贺谦对她何时仁慈过，没有被推出去与欧阳斌同归于尽就算不错了。
他不顾她的清白，哪怕她会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被羞辱，他也只会把视频作为对他有利的把柄。
贺谦忽然反应过来，宋篱已经有多久了，不再反驳，不再抱怨，不再质疑……好像一天到晚都这般行尸走肉，折磨得再厉害她也不反抗了，就像现在。
她是对他失望了，还是对这个世界冷漠了？
第4章 十年如一日
欧阳斌的事情告一段落。
近几天贺谦也好像挺忙，行程满到早出晚归，宋篱也连着两天没有跟他打过照面了。
到点下班，像往常一样，先把车子开回瓷云阁后，再前往金夜国际大酒店，是她兼职的地方。
为了养活自己，家里母亲年纪大了，妹妹病得厉害，弟弟明年才大学毕业，她不得不多打几份工。
整理酒店客房，餐厅洗盘子，家政钟点服务，宴会厅钢琴演奏，夜排档卖酒……
大家都知道宋篱是光鲜亮丽的旗亮集团总裁秘书，都认为她是高薪一族，有车有房。只有她自己体味心里的苦涩，房子是用来囚禁她的，车子是贺谦方便随叫随到才配给她的。
至于薪资，她从来没有。
一分钱都没有，十年如一日。
贺谦在她进旗亮的第一天就交代过，宋篱不配发工资。
从酒店忙完出来，匆匆忙忙赶去约亭横街，那是渊城老城区，这两年发展成夜宵摊最旺的一条街，一到晚上人气爆棚。
今晚宋篱是过来洗盘子的，一共揽了五家店的活。
开始入冬的季节，晚上的水又是特别的冰凉，可是宋篱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后面一直送进来脏乱的餐具，一筐又一筐……
她只要稍微停下来，家里的生活就毫无保障。
越来越冷的夜，宋篱硬是干得汗流浃背。络绎不绝的人潮拥挤，洗不完的餐盘碟子，从未停歇的十指开始有些抽筋……
直至凌晨两点，才有了空档。
宋篱一看表，想着今晚贺谦在新世界会所的应酬，差不多散场了，她赶忙脱去手套围裙，必须要在贺谦之前回去。
因为与老板们都熟识已久，现在客流量也不多了，活也不剩多少，宋篱跟老板结了现金就准备离开了。
在横街南边出口，却碰到了杜湛嵘，被一个女人搂着胳膊好像也刚吃完东西要走。
“宋篱！”杜湛嵘率先小跑过来打招呼。
“杜总。”宋篱累到不想开口，想着怎样尽快结束谈话。
“你也来这边吃东西吗？早知道跟你约一起的，你一个人？”杜湛嵘打量着她，头发凌乱，神情倦怠，裤腿还带着水渍。
“嗯，准备回去了，时候不早了，杜总我先离开了。”宋篱掀着沉重的眼皮。
“这是我表妹，陈窈。”杜湛嵘还不想结束，拉过那个女人，是解释，也是找话题。
“你好，陈小姐。”宋篱见过她，陈氏药业的千金。
陈窈一双清明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前在贺谦身边经常见到这个女人，也不觉得怎样，但最近杜湛嵘老是提起她，张口闭口都是宋篱宋篱的，搞得她对她也有了兴趣，“宋小姐，好巧。你也喜欢来这片老城区吃东西吗？我表哥还不相信这边的美食呢，带他来过一次，现在每晚都要逼着我陪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