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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敌年少时_倚竹听江【完结】(134)

  因此,他也是最能轻易击败他们的人。

  只是,这过程会很残忍。

  裴真松开双臂,慢慢退后半步,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原本还陷溺在亡国之痛的军士们骤然一顿,齐齐看向他,掌中军刀寒光映衬烽火,杀意迸发。

  他掌中长剑出鞘,一路拼杀一路穿梭其中,将神识被术法控制的人群逐渐往相反的方向引导。

  天地间雨雾飘散模糊视线,云拂晓扬首看着,冰冷甲光与灯火长龙相衬,被围堵在其中的人影修长挺拔,近身格斗招式利落干脆,却顾忌着当年的情谊,始终不忍出死手。

  镇守煞阵的南境神木枝,满城十五万烈阳军旧部。

  席风行事谨慎,不会毫无准备就告知她据点位置。一切的一切,都是预谋已久。

  手段不光彩又如何?他连欺世盗名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又会在意肮脏与否吗?

  她转身走向鬼城中央,黑眸深沉,蕴着怒意。

  属于裴真的东西,她要亲手拿回来。

  巷子里雾气越发浓厚,近乎遮掩视线。裴真持剑立在中央,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戾意。

  以往烈阳军出战多在南域边境线,那里多是荒野、山林,或者河流,并无巷战的经验。

  此时众多兵士围堵在一处,阵型自然无法施展,后方兵士不断冲杀而来,甚至有愈发拥挤的趋势。

  裴真静立原地没动,借着恍惚的灯火光芒看向他们的脸。

  他十二岁时出言不慎,触怒太子裴翥,被塞进烈阳军“历练”。他自小吃尽苦头,所以不觉得在军营如何苦,却在那里见到了颠覆过往认知的情景。

  一群人在演练之后围着篝火说笑、饮酒,脸上神情与他的麻木截然不同,他们是放松的、含笑的、甚至无所顾忌的。

  那是裴真第一次知道,原来帝都之外的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如今眼前所见,诸人神情呆滞、僵硬灰白,尽皆已死之人的脸。

  他看着他们,清晰地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不得解脱的怨恨与痛苦。

  喃喃低语仍在重复:“雾越国破!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灾星!”“他生来就是荧祸灾星命格,会害得整个帝王家全部覆灭!”

  裴真轻阖眼,举剑摧动灵力,迸发的剑意横扫鬼城,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之后,墙塌屋倒,曲折迷离的街巷瞬间被夷为平地!

  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围堵在此的烈阳军兵士们瞬间尸首分离,黑气从断裂的头颅处升腾而起又迅速消散,昭示着其已神魂俱灭。

  裴真睁开眼,触目所及,一片尸山与残垣。

  他垂眼收剑,这时,足边不远处传来一道微弱的男声:

  “太子殿下可是……正宫娘娘所出,当然是……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者,”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句话了。他眼珠微动,就听地面那颗脑袋强撑着嘴唇开合,嘶哑声:

  “小殿下呢?他……他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第87章 凤翥龙骧(1)

  “野种!混账!我裴家子孙代代明君,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手足相残的畜生!”

  荒芜的雪湖之畔,在雪地里冻了一夜、钢刺密布的刑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声,再狠狠抽打在少年的瘦弱却挺拔的脊背。

  少年衣衫单薄,跪在已被溅了血的雪地里,即使痛到嘴唇发白却依旧倔强地不吭一声。

  年轻的帝王站在湖畔的碎石径上,冷眼看着他咬紧牙关也不发一言的样子,怒得忍不住再度低声斥骂:“连你兄长都害,你简直是个疯子!”

  荆条抽打的酷刑仍在继续,少年疼过了劲,反倒有余力分神。他看到那个一身玄色冕服、身姿挺拔高大的帝王隔空冷冷凝视他,身旁的半大少年则躲在他衣袍之后,哭得抽噎不止,一点太子的气势都没有。

  他神情漠然,太子连皮都没破,就惊动勖文帝连朝会都提前散了,大老远来此一趟。

  上个月他差点死在魔域战场,回宫后也仅是太医来看了两眼,勖文帝更是连面都没露,仿佛压根不关心他的死活。

  裴真所居住的宫殿位于整个皇宫最偏僻的角落,也最荒芜冷清,除了一片雪湖,连花草都没有,更没有宫女和侍卫。换句话说,这个皇宫里的任何人想谋害他,谋害帝王之子,都能轻易得手。

  但裴真至今活得好好的。也许是皇宫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疯得厉害,所以即便是想篡位的旁支血脉,也轻易不敢招惹他。

  连他的所谓“父亲”,勖文帝也很少过来。不过勖文帝有理由,他晦气。

  因为晦气,所以不被允许走出雪湖,除非有任务在身;因为晦气,所以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不给予,寒冬腊月,裴真只得穿着薄薄的衣衫,居住在最寒冷偏僻的雪湖。

  而方才,他只是听到鸟叫,想去看个究竟,刚触碰到结界,就被太子裴翥提前设下的守卫拦住,又被赶来的太子羞辱一顿,他心里烦,推来搡去闹出了火,才动起手。

  勖文帝隔得老远就见这个儿子冻得脸色雪白,却一点认输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怒意再度翻涌,他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质问,“朕在问你话,你为何打你的兄长?你知不知道他是当今太子!”

  裴真痛得闷哼声,却不解问:“他说我是杂种,你说我是野种。可你又为何说太子殿下是我兄长?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勖文帝一怔,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子这么说你的?”

  他不信他亲手立下的太子会如此口不择言,可一垂眸时,却看到裴真脊背挺拔地跪在雪地里,莹莹雪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更衬得唇红齿白,清隽至极。

  裴真自下而上看着他,良久,竟是点头:“是啊,他说我是被他们称为小殿下的野种。”

  唯有帝王之子,可称殿下。

  这话极为大逆不道,但此时此刻,勖文帝却忘了该如何反应。他怔然盯着裴真的脸,心中巨震,半年未见,这个孩子长大了……也变得更像她!那一双眼漆黑透亮,如沉入潭底的黑琉璃,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瑰丽光芒。勖文帝隐隐颤抖,浑身血液逆流,他拢在长袖中的手指甚至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那个狠心绝情的女人背叛了他、丢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雾越国,却又将这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瞳框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永恒地凝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孩子是那女人亲生,不管五官相貌,还是身上那种毁天灭地也无所谓的不屑劲。

  勖文帝有时真想杀了这个孩子,这是他多年帝王生涯里唯一一个污点,是他被背叛的铁证。可每当要下手之际,他又迟迟不肯行动,杀了这个孩子,他还能去哪里看到她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被他选进宫的女人还少吗?被他刻意规训调/教的妙龄女子还少吗?可就是天意弄人,总是与她差一分、又差一分,他用尽手段,偏偏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

  勖文帝攥紧拳头,强撑镇静哼笑出声:“何谓野种?就是不知自己亲父是谁的人!你生得和朕一点都不像,又怎么敢说是朕亲生?”

  他俯身凝视那张小脸,双目亮如燃火,极其渴望能从他嘴里听到诸如“我就是你的孩子,亲生的孩子!”之类的反驳,以此作为那女人仍然忠贞、没有背叛他、没有与别人行苟且之事的安慰。

  可裴真并不如他所愿,甚至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只是轻声问:“我是我母亲生的,这就够了。至于父亲是谁,很重要吗?”

  宁折不弯的韧劲,死不悔改的脾性,就连这一点也随了她。

  勖文帝绷紧了脸,从齿关里挤出一句话:“你连你娘的面都没见过,至于这么亲近她?”

  他冷笑起来:“你这孩子,莫不是很想她?”

  裴真听罢,清秀的眉皱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

  他自记事起面临的就只有暴力与虐待,母亲是什么,他从未见过,从未有过,因此似乎不该生出渴望。

  可是,裴真却低着头,眸光逐渐涣散:“我很想她吗。”

  勖文帝缓慢直起身,这微茫又淡然的一句话,竟比宫里特制的刑鞭威力还大,抽打得他脊骨直至后脑隐隐作痛。

  良久的沉默后,他冷声吩咐:“继续打,打到他昏过去为止。”

  他身为一国之君,却对这个野种简直无可奈何。八年父子,直到如今,仿佛只有粗暴的刑罚可以宣泄他心里的怒意,唯有权势的滥用可以遮掩他心底的恐惧。

  这个野种的存在,反复提醒着宫人,他们所侍奉的帝王也许曾经温和仁慈,曾经备受爱戴,但自从那女人离开之后,他心性大变,沦为一个残暴易怒的弃夫,起居于朱墙高筑的深宫,将帝王权势滥用到极致,试图将雾越国的女子都抢进宫里,可笑又可悲地在芸芸众生的身上寻找那女人的一点残影,然而对那女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对这世上最像那女人的存在,却极尽苛责虐待,恨不得将那孩子往死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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