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甚嚣尘上,甚至闹到了督查卫那里,牧仪都无奈了,亲自出面解释:“她的第一道战帖不就是给我的吗?那场比试你们不是都在场吗?我当时伤得都快站不起来了,她的修为境界难道还是假的?说我故意让着她,我堂堂督查卫,吃饱了撑的去让一个小丫头,有那个必要?啊???”
众弟子转念一想,也是,督查卫谁的面子也不看。即便赵雨霁是一把手又怎样?督查卫那帮人办事,从来没有心善手软的时候,平时收拾那些犯事弟子的时候没把人当场打死就已经算是顾念同门情谊了。
流言蜚语逐渐消散,溟海弟子的慕强心理再次发作,对云拂晓简直好奇到了抓心挠肝的地步。
我是邪修:“也许师妹只是懒得搭理我们这些小趴菜。”
北境代打,老客优惠:“她到底什么意思?嫌我们太菜还是怎么着?我还真就不信了,老子下个月必破九境,难道她能永远不接战帖???”
炸炉是一种天赋:“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我平时不太关注溟海仙门的事,对剑修的战力高低也没什么兴趣。但这位云师妹,怎么评价呢,似乎从破七境开始,直到如今在北境各地都打出战绩,她好像一直饱受争议。嫉恨她的人很多,畏惧她的人也很多,但是仰慕她的人更多。啧,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啊,恨你,但更恨我不是你?”
是兄弟就来试炼场揍我:“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人都有慕强心理。别看他们溟海仙门平时和谐有爱其乐融融,其实私底下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尤其是那个暴力组织督查卫,上次我不过是低空御剑迷了方向,误飞到溟海三岛附近区域,我草了简直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们当场击落,一头栽进溟海,老子还不会游泳差点被鲨鱼啃了!谁懂我有多冤!我当时只是靠近了溟海三岛,靠近!甚至还没碰到他们护岛大阵呢!我——”
此人越说越激动,很快因为在天地阵里口吐粗鄙之语而被暂时禁言。
溟海仙门雾隐宗兰星星:“我的道侣就在溟海督查卫。给大家解释一下,督查卫此举就是在救他,因为掉进海里可比擅闯护岛大阵好多了。若他当时真的御剑碰到护岛大阵,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也早就没机会在这里罗里吧嗦了。”
众弟子也是很清醒的没有被他带偏,于是底下跟了一串叫好的:“活该。”“差点撞进别人宗门还有理了。”
“修真界什么时候能出御剑戒律?或者划定可御剑路线也行啊。真烦你们这些御剑到处瞎撞乱闯的剑修,上次我好不容易布置的阵法,还被封阵呢就被一个御剑弟子的剑气给破坏了,我找谁说理去?”
下面针对这件事吵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许久之后,才有人将话题扯回正轨。
高阶符纸半价起售:“话说回来,这位云师妹真是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我梦寐以求的闻名天下啊!要是我身上也有这么大争议就好了,再也不愁符纸卖不出去了!”
误食毒丹:“我猜她早就破了九境,只是未免麻烦,才一直隐藏实力。”
衡州徐雁清:“同意,我早就这么猜了,但不敢说。去年我和她在万仞山打过一场,她实力绝对不止现在对外宣称的八境。”
天地阵里的议论热火朝天,而云拂晓本人却对此毫不知情。
她有太多事情需要考虑,有太多决策不得不做,根本没时间去在乎无关之人的想法。
半年来,妖山安插在溟海仙门的暗桩早已开始行动。
崔赦也潜入清波城,披着黑袍兜帽,隔着喧闹的人群偷偷看过她。云拂晓察觉到他隐在暗处的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忽视了他,眼神淡得好像在看道路旁的草木。
崔赦被她如此冷淡对待,喉结滚动,胸腔里沸腾的杀意与恐惧瞬间僵住。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抹身影走远。
半年不见,她出落得愈发高挑利落,在街头买橘子汁时衣袖滑落,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皙白又柔韧,眉眼间的锐意更是掩都掩不住。
她的相貌与姜榴愈发相似,周身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姜榴的身上总有一种温和的母性,而云拂晓凌厉、骄矜,如开了刃的薄薄利剑。
有时崔赦也会恍惚,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十几年的人到底是谁?姜榴?还是云拂晓?
两抹身影在梦里恍惚重合,崔赦无数次大汗淋漓地醒来,而后悲哀又愤怒地发现,不管是姜榴还是云拂晓,他谁都得不到。
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她,企图以这种残忍又病态的方式博得她的注意,渴望借此分得她的半点目光。
可他也知道,云拂晓的眼里,从来看不到他。
甚至连他派去的暗杀者,都不值得她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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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拂晓击败第六名暗杀者的那晚,是个晴夜。
她在藏书阁看了一天的道籍,头昏脑涨地走在返回静澜岛的路上。
栾树大道,清辉澄明,树影摇曳。
就在此时,杀意自身后袭来。
一声巨大的响动之后,雄浑剑意在路面凿出一道深深沟壑,磅礴的灵力冲击四周,摧树折枝,遍地狼藉。
“我很累了。”
云拂晓持剑站在路中央,剑意残存的灵力碎片在她周身漂浮,如荧火照亮她轻蹙的眉心,彰显出此刻深深的不耐,“为什么总要做这种事激怒我?”
在她的不远处,一名雾隐宗的弟子重伤仰倒,衣襟染血,灵剑碎了满地。
他倒在一片被摧毁的栾树枝里,因修为境界半废,而感到虚脱般无力,眼前阵阵晕眩。
时隔两年,继秦宇滨酒后御剑超速毁了半个栾树大道之后,云拂晓随手一道剑意,再次将给这条主道留下了难以抹灭的深刻印记。
云拂晓扫视周遭,越发烦躁:“你给我惹了很大的麻烦,知道吗?”
“你非要这个时候暗杀我干什么?不能等一等?等我走到静澜岛附近再说?”
云拂晓走近他,“溟海仙门的一草一木都要弟子爱护,我根本不想破坏栾树大道,你想过自己这么做会害我丢掉多少学分吗?”
她越说越气:“我好不容易才修来的学分!你知道我熬了多少夜吗?就这么被你给害了!你真是这么多想暗杀我的人里最不会办事的一个!”
那人被她骂得一阵懵,无话可说。
他也是溟海弟子,他当然知道溟海的学分有多难拿,但云拂晓破境在即,妖山急令必须想办法拖住她破境的速度,他不敢不遵守,才行此下策。
云拂晓还在气头上:“派这么多人来杀我,至今有谁成功过吗?没有希望的事还要去做,你们到底是勇敢还是愚蠢?回去告诉席风和崔赦,不必他们再派人动手,我会找时间去妖山亲自收拾他们!”
……这姑娘竟要杀大祭司和少主,这话谁敢接?
他无言以对,闭眼装死。
话音落,两名黑袍金带的督查卫已经闻讯来到。
巧了,今晚值夜的正是赵雨霁和牧仪。
“……”赵雨霁扫了一眼周遭情况,面露难色,“是不是该请掌门推演一卦,难道栾树大道这两年该遭此劫?”
上次只是被秦宇滨摧毁了大片栾树,这次直接连青砖路面都被掀了。
牧仪则是看着倒在地上那人,心生同情:兄弟,我上次只是被她打出血,你怎么连修为都被废了?
那人青肿的眼皮掀开一条缝,与牧仪对视一瞬,脸色难看至极,扭过头去。
这段路距离潮生岛的弟子宿馆不远,此时就有许多人听见动静,推窗望来。
云拂晓收剑入鞘,冷声道:“师兄,该怎么罚,我都接受。”
赵雨霁看了一眼月光下的那抹纤细身影,无声叹息。
这小师妹,半年前还是乖巧老实的小妹妹样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发明丽鲜妍、也越发锋芒毕现了。
乌润眼眸里的纯稚逐渐消失,此刻的她,眉眼间满是冰冷与平静。
……还有那么点疲倦和不耐烦。
“晓晓啊,”赵雨霁纵是无奈,但在这种事上也绝不会徇私,“弟子私斗,扣十二分;损坏栾树大道,罚加一等。等明日天亮,自己去溺海断息洞领罚。”
又是断息洞。
云拂晓抬眸:“师兄,是他先袭击的我。”
“师兄知道,”赵雨霁语气平和,“但你废了他半身修为,下手着实有些重。”
云拂晓压着烦躁:“我哪知道他这么弱!随便一剑就能废半身修为!”
赵雨霁:“……”
牧仪:“……”
“总之,”赵雨霁轻咳一声,“你们两个都该罚。晓晓,明日开始你就去断息洞清理崖壁,七日之后,换地上这位……”
地上那人满嘴血沫,气若游丝道:“段衡。”
“换段衡去。”赵雨霁发讯给唐绎,让他派几个人来把段衡抬走,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几天你就在医馆养伤,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去领罚。放心,绝对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