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妙果成了红巾军一名女将,后来,便没了消息。
他按部就班,继续习武,按照家里的安排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成亲那晚,他甚至都没看她的脸。
后来,他跟随了吴兴,常与红巾军交战,红巾军经过这些年的无序的扩充,已不如以前,许多老将不是死便是被内部斗争排挤,或者投奔了别的势力。
他所在的吴兴的势力越发壮大起来,他也成为其手下的主力。
他像浮萍一般,被世道操纵。
没想到,他与妙果的再次重逢,是在战场上。
当看到对方盔甲之下的人脸后,他激动万分,他向苍天祈求过无数次,若此生还能见她一次,他愿意付出一切。
两人交战,本是一个师父交的,很难分出胜负,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对她用出全力,因为不能逼退红巾军,他挨了吴兴多少骂,但他满不在乎,当年无疾而终的情感起复,甚至比之前更甚,如同狂浪一般席卷他,他要她。
他终于不再保留,劈落了她手里的刀,将她逼在角落,告诉她:“妙果,我从未想过杀你,即便是如今这般情景,既然伯父伯母你哥哥他们都死了,你没了家人,何必再给红巾军做刽子手,他们腐败堕落,是不可能得到天下的。妙果,到我身边来,我们本是眷侣,早该这样了。”
但程妙果什么都没说,趁空隙一头撞向了石头墙,他将她带回,全力医治,他守了她三天三夜,她才醒了。
程妙果醒来,看见他,皱起了眉,这让周逢春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妙果,你怎么样,你怎么这样傻,我怎么会杀你,你若不愿,我把你放了就是了。”
“手下败将,要么死在你手里,要么你死在我手里,战场就是如此,周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妙果,我们本是一体的,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
“什么约定,我记不得了,周将军,要么杀了我,要么把我放了,我再杀了你。”
周逢春见不得她这般冷漠,“我们为何非要你死我活,我们曾经相爱。”
“请周将军慎言,你我均已成亲了,各自都做了父母了,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
周逢春浑身一僵,“你、你成亲了!男人是谁。”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嫉妒的发狂,他以为她还是一人,因为在乎他,所以才一遍一遍的带兵挑衅。
“我为何要告诉你,周逢春,我还是那句话,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周逢春却在这时下定了一个决心,永远不放开她。
跟她对战的这段时间,他好像才找回自己,活了过来,他不要她离开,他们本该在一起的,现在上苍让他们重逢,就是要在一起的。
他强制把程妙果带了回去,将她锁在屋子里,告诉她已经将妻子休弃,会娶她。
程妙果哭了,问他为何要让她成为罪人。
他那时已然疯狂,只想得到她,所以,他提了一个交换条件。
让他占有,他会放了她。
程妙果宁死不屈,可周逢春又不让她死,这种困境,令本就撞了脑子的程妙果脑子混乱起来,有一次,她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连自己有过丈夫孩儿也不记得了。
周逢春大喜,连忙趁此与她成亲。
可好景不长,程妙果又重新清明,得知自己已成了他的妻,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程妙果变得疯狂,甚至要把事情捅到君上那儿。
周逢春绝不可能让人知道她是红巾军的女将程妙果。
所以,他只能残忍的将她锁在屋子,从不允许她出门。
她迷糊时,只能依赖他,随他摆弄,她清醒时,撕心裂肺,周逢春任打任骂。
有时,他也烦躁了,便让人弄了一些效力较低的助眠香,他想让她乖巧的时候更多一些。
后来,她确实很少再清醒,甚至一年只有一次,但她的精神却萎靡了许多,身子也不大好了,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他为她寻遍名医,也再没用过助眠香,甚至想只要她好起来,她都记起来也没事。
期间,她生下了律初,又要去了她半条命。
自此,周逢春服用绝嗣汤药,再也不让她受生育之苦。
看着她渐渐病弱,对上她总是迷惑的眼睛,周逢春的愧疚心越发深重。
他明白,自己才是把妙果害成这样的元凶。
他对周瑛发泄是那些,都是借口。
他才是元凶。
第61章 第 61 章 死路
程锦束醒来, 看到守在床边的周逢春。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厌恶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是时常就有的。
晕过去之前的记忆开始回笼,程锦束心脏跳的快速, 她极力隐忍,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锦束,你怎么样。”周逢春关心道, 见她发愣,又小心问:“锦束,有没有想起什么不好的事?”
他审问过牵扯其中的所有人,得知锦束并非是被周瑛做的那些事吓到的, 而是因为丞相夫人,兰秀娘,只因为,兰秀娘说锦束像她的娘。
他是知道锦束有过相公,也有一个女儿,可她从未向他透露过他们的半点信息, 即便是她迷糊时, 他想尽办法诱导她说出来,可她没有。
这是他的禁区。
但没想到,有一天, 这禁区就这么被人不可思议的打开了。
梅清臣那位从乡野接来的妇人,会是锦束跟之前那个男人的女儿。
这一刻,他倒没有之前那么浓重的杀心, 反倒心想, 是不是锦束知道自己那个女儿还好好活着,做了丞相夫人,会高兴些, 身子养好一些,再陪他久一点。
但程锦束睁着一向迷茫的眼,道:“什么不好的事,相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已经开始学会了伪装,循环太多次,她明白自己只要脑袋一清楚,就会被灌下让她迷糊的药。
这次她要保持清醒。
因为事情很重要。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知道一旦错过,她怕是永远接触不到真相了。
周逢春竟然有些失望。
他对她柔和一笑:“没什么,锦束,你只是晕倒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程锦束伸出一只手去,周逢春有些意外,连忙将那只手握住,眼中有几分欣喜。
“相公,不要担心,我没事。”
周逢春微微哽咽:“好,锦束,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你有事叫我。”
程锦束一直目送他离开,才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她知道周逢春肯定走不远。
她开始认真回想与兰秀娘之间发生的事,她的每一句,她提到的那个名字。
兰、以、繁……
她在心里每念一遍,便觉得心口有个位置酸涩无比。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觉得脖子有水,她伸手一摸,才发觉眼泪流了满脸。
秀娘说她与她娘很像。
难道她并不是三十多岁。
她到底忘了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到门外有脚步远离的声音,她才坐起来,唤来侍女春角,府上这么多丫鬟,唯独她是不一样的。
“春角,帮我拿面镜子来。”
春角有些疑惑,夫人害怕那物,多年不照镜子。
但夫人的命令,她还是拿了过来。
程锦束依然很害怕镜子,镜子里似乎有什么怪东西,但她现在顾不得了。
她克服恐惧,看向镜子里的人,看过去的第一眼,她不由得伸手抚了抚鬓发,竟然这样白了。
哪里像是三十岁。
周逢春骗她。
她又看向自己的脸,猛地怔住,像,真的太像了。
难道,她真的是兰秀娘的娘,那么兰以繁这个人——她的原本的相公,一定是了,她怎么可能是周瑛口中的人呢,她为何要去破坏别人的家。
秀娘还会来找她的吧,下一次,她就知道了。
另一边,周逢春回到书房,刚才的铁汉柔情早已不见,只剩下了一副冷酷阎王的面容。
他的手下向他汇报了府上的情况。
“老爷,抓到一个可疑之人,但他自杀的速度太快,没来得及问。”
周逢春了然,让他下去了。
能在他柱国公府插进来人的,除了梅清臣,这朝中谁还有这等实力。
现在只是抓到了一个,肯定还有没抓到的。
既然他想查,早晚会知道锦束的事。
也不怪他,毕竟这事牵扯到了他夫人,他肯定会刨根问底。
他老了,已经折腾不起来了,也没实力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兰秀娘。
既然如此,他不妨主动出击。
柱国公府的反馈到了梅清臣这儿,他皱起眉头,周逢春果然不是好对付的,已经折了他一个人。
更让他意外的是,周逢春递上拜帖,说要带律初前来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