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这么多年我时常在想, 若你是我的亲弟弟该多好!这样我便不会有这么多亲缘之祸,一直被道德裹挟,活的痛苦不堪!”赵匡胤哀叹着闭上眼,“我多么希望你没有离开,能够一直支撑着我完成一统天下之大业。没了你,大哥的日子……实在难熬!”
这才是他会夜宿在外的理由,想要多一点时间来怀念幼弟。
杨小九面上的神色忽变的难以捉摸,低眉道:“十弟不会离开你的,直到你平安了为止。大哥,万事小心啊!”
话音落他便消失不见,赵匡胤自睡梦中惊醒,只看到面前的酒杯已空,而殿外还飘着大雪。
这一夜他依旧没有回去蕊珠宫,越是做梦就越想念十弟,越想念就越想一个人待着。
熬到天亮上完早朝,牵着德芳的手去皇宫内库,看着内务官把几箱银钱搬进去,之后落锁封库。
赵匡胤回头对儿子道:“这间仓库里的钱财是父皇为收回幽云十六州所准备,只进不出,每年都要存一些,放好了就封存起来。”
德芳仰起脸道:“孩儿懂得,是’封库存‘嘛!十叔写的抗辽册里面也有这一条,父皇,你们是不是提前商量过?”
赵匡胤摇头道:“这个倒没有,看来你十叔的想法有很多是与父皇不谋而合,不如你说说看,他还提到了什么?”
“是!父皇——”德芳开始一条一条陈述,八岁的孩童识字有限,幸好禁军大营中文武双全之辈也不少,看不懂之处也有不少人指点,纵然许多东西一知半解,表述却没有什么错误。
赵匡胤起初兴致盎然,后来却听越怅然。
小九本来就是对付辽国最锋利的一把剑,智谋武功在大宋无人能出其右,可就这样折断了,连带抗辽大业也要重新布局。
而且今晚的事,若有小九在身边他会安心许多,眼下只能独自行动了。
除夕将至,德芳原以为要在宫中待到过完年,可父皇今日却亲自把他送回了大营,而石守信竟然早等在那里。
赵匡胤摸着儿子的头道:“今天晚上你石二叔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位爷爷是父皇和母妃的恩人,你见了他要称呼’樊爷爷‘知不知道?”
德芳点头,也没有多问,因为父皇看起来要做很重要的事。
“等天亮了,父皇和母妃一起去接你。”赵匡胤面上泛出一丝隐忧,“若是父皇没有去,你要听樊爷爷的话,不可以任性而为,明白吗?”
德芳依旧没有多问,“父皇放心,孩儿一定听话!”
赵匡胤把儿子抱在怀里,许久才分开,撑着伞独自回宫去。
一路上想着孩子,想着嘉敏,想着若自己不是皇帝,是不是就能和妻儿一起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江山大任压在肩头,也没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更不必大半辈子都在与人斗心眼,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一直都只想要他的命!
他不想杀光义,不过监禁免不了,将来等德芳坐稳了皇位,这个坎就算彻底迈过去,朝廷的中心再也不会有晋王赵光义,但愿他不会逼得自己非杀他不可!
走了一路,小石头匆匆跑过来禀报了一件要事:“皇上,蕊珠宫里……小产……”
因思绪太过纷乱,赵匡胤只听清楚这几个字,误以为是嘉敏小产,把伞丢给小石头,慌忙跑去了蕊珠宫。
“嘉敏——嘉敏——”
见皇帝如此慌张,宫娥忙道:“娘娘正在沐浴……”
赵匡胤径直闯进浴室,见嘉敏已经出浴,六名宫娥在服侍她穿衣裳。
可突然被他打断,宫娥大惊之下手一抖,刚披在嘉敏身上的衫裙瞬间掉落在地,只剩下一件单薄诃子遮挡,裸露着大片莹白如雪的肌肤,她慌忙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昨晚赵匡胤又是一夜未归,她自然也枯等了一夜,到白天便觉困顿,遂沐浴解乏。
相对怔愣片刻,赵匡胤没走,反倒命宫娥全部退下。
嘉敏低眉,缓缓把手放下去,纵然面红耳赤,可她已嫁为君妇多年,哪里被他少看过?此刻再遮遮掩掩的,连自己也觉有几分可笑。
而赵匡胤对男女情欢一直是随心所欲的时候居多,根本就不会多想什么,抓住嘉敏的手臂强行吻她。
嘉敏一连后撤好几步,背贴着照壁才站稳。
夫君冰了她一个多月,夜不归宿连句解释也没有,现在突然就闯进浴室对她为所欲为。
嘉敏想着自己该表现的生气一些才对,可这个男人只在顷刻间就令她脑中乱作一团,非但如此,还不由自主的替他宽衣解带。
厚重冬衣掉在地上,她的手不自觉伸进单薄的中衣里摩挲他的胸膛。
寝殿里悄无声息,宫人已掩了重重帘帐。
朝夕不相见,见了便是锦帐绣被翻红浪。
这夫君可是不讲道理的紧,尤其是在床上,整个人烫的像一团火,直翻了一个多时辰,待到精疲力尽才肯放掉她。
嘉敏的脚趾甲长了些,不出意外划伤了他的腿。
重新沐浴过后,赵匡胤握着她的脚用金蛟剪小心翼翼替她修剪。
“赵哥哥,前几日紫芝来找过我……”嘉敏清灵的眼波在他脸上滚了几转,轻声道:“她说自己爱慕你,你们两个那天晚上一直在一起。”
“哦!”赵匡胤有些诧异,却连头也没抬,继续专心致志给她修脚。
“……”嘉敏等了半天没回应,无奈道:“她说自己是大周的公主,你娶错了人,该娶她才对!”
“嗯!这话她对我也说过,她应该搬到柴王府去了,你以后不会再见到她,不必放在心上。”赵匡胤修好了脚,才看着嘉敏问道:“她还说我貌比潘安所以才把持不住,是以我很好奇,不知在嘉敏看来,为夫是否也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嘉敏被他逗笑,“我却不知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容貌了?不过夫君姿容甚美乃是不争的事实,总归她眼光不错。”
赵匡胤抬眼瞪她,“旁人惦记你夫君,你还夸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方?”
嘉敏抱住夫君的腰,满不在乎地道:“嘴上大方一些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抢不走!”
赵匡胤点她的鼻子,“恃宠而骄——”
嘴上这么说,却抱的更紧了,低眉思虑片刻道:“听小石头说秋芙小产,不如今天晚上你在违命侯府住一晚上陪陪她。”
嘉敏诧异,“我明日去府上看她就好,不必今晚去留宿吧!”
赵匡胤不容置疑地道:“今晚就去,明天一大早我去接你!”
夫君少见如此强势,可嘉敏不是德芳,儿子离得了爹,一个小女人却不想离开丈夫。
冷静对峙片刻,嘉敏赌气从床上下来,嗔道:“你夜不归宿,回来了就把我赶出去,要迎娶新欢也不必这么心急火燎吧!”
赵匡胤摇了摇头,也下床抓住她的双臂道:“是,我既有新欢,又有旧爱,我昨日爱的是你,今日爱的还是你,新欢旧爱都是你。既然都要娶新欢了,麻烦你去违命侯府屈就一晚,明天我八抬大轿再前去迎娶你一次好不好?”
嘉敏不依,“分明就是想哄得人家今天晚上不能睡在你身边,才不上当!”
赵匡胤叹息道:“我答应你,过了今晚再也不会把你送出宫去,以后每天晚上都抱着你睡好不好?”
虽然万般不情愿,可见夫君面色凝重,也不好再说什么,闷闷地答应了。
补品和礼物被搬上马车,被夫君送出来的那一刻,嘉敏突然改变主意,杏眼圆瞪开始胡搅蛮缠:“你送走我,一定是想要私会佳人对不对?你藏着什么秘密?”
赵匡胤一呆,摸摸她的脸颊,“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嘉敏赌气地哼了一声,朝着马车而去,“我若走了,明天你去接我也不回来,后天也不回来,大后天也不回来……”
眼见都要走到马车边了,夫君依旧毫无反应,心下着急,低着眉小声道:“快哄我……快哄我啊!”
赵匡胤真的叫住了她,“嘉敏——”
嘉敏大喜,忙转身跑回他身边道:“不舍得我走是不是?我不走了,明天再去……”
“……”赵匡胤愕然,闷了片刻缓缓道:“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嘉敏像是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又一步一挪蹭过去,依依不舍上了马车。
行出没多远,见夫君还站在原地等待,突然大喊:“停下!”
又跑下马车扑到夫君怀里,毫无顾忌地在雪中和他拥吻在一起。
赵匡胤脑子一热,用大氅将她裹起来道:“嘉敏,不去了,留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要去!”
大雪顷刻间飘洒下来,纷纷扬扬,无边无际,天地之间一片静寂。
晋王府中,赵光义穿戴好亲王制服,准备入宫前去面圣。
住在王府的秘密客人突然现身,正是辽国剔隐耶律休哥。
赵光义略抬一下眼皮问道:“都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