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顿悟,白天倒是翻了一遍那《二十四番春宫图》,只是没看太仔细,忽视了细节。
想到嘉敏可能刚好相反,仔细研读过,突然有一股莫名的烦躁,沉声道:“以后不准看那种东西,我不喜欢!”
不喜欢嘉敏看到那种下流男人,就算是画册上的也不行!
“哦,”嘉敏乖乖答应,“我以为是你送的才看的!”
“……”赵匡胤沉默片刻将她抱紧叹息道:“你总是这么乖,不管我说什么都照做。可是嘉敏,你是我心爱的妻子,我再怎么体贴照顾你也是应该,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勉强自己去做那些不喜欢做的事情,尤其是怎么能连这种事都要来迁就我?”
“成亲这段时间我没有勉强做过不喜欢做的事情,除了这次……”嘉敏愁容满面可怜巴巴地道:“这次是真的勉强,幸好你不是真的喜欢,因为那些招式实在太难学了,我学不会……”
赵匡胤笑到发抖,着点她鼻子,“傻瓜!”
……
吴越国,春宵九重阁。
将近子时,柳宿昔仰头看着穿梭在房梁间的红绫,还有自己玉体横陈着的秋千,一个银质香囊悬在头顶。
闻气味,里面装的是透骨香,也就是天蚕毒!
蚕由蛹变蛾后,雄蛾会到处飞,去寻找不活动的雌蛾,遇见了就与之交。合,一日方歇,分开后雄蛾精尽而亡。凡种天蚕毒的男人,便如同那雄蛾一样会交合不休,直到死亡。
这装毒药的香囊悬在头顶,当秋千架摆动剧烈时,香囊会打开,毒药洒下来,而欲·仙·欲死的男人却浑然不知,至死方休。
“今晚他究竟安排谁来对付我?”柳宿昔心下一片茫然,“会是他么?”
孟淮安——桓襄已经不信任他了,极有可能派他来送死!可自己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是要眼睁睁看着毒药洒下来,看着他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身边么?
正自胡思乱想,门被打开,一个月白衣袍的少年男子披着一身月光走进来。
他的相貌很是俊秀,骨骼带着几分江南人的细弱,显得略有些单薄,好在常年习武,是以并无半分文弱之气,整个人舒朗清雅皎如明月,开口说话时亦甚温柔,即使身在污浊之地,也不带半分下流腔调,“柳姑娘,今晚我来照顾你!”
还好,不是孟淮安!
第140章 迷楼春车
◎这里是青楼◎
时至子夜, 阁中最热闹的时候来了。
红绫自九重阁楼的平梁上飘坠下来,接着太平鼓响,琵琶和箫声应和, 数名美人于厅堂正中的大鼓上翩翩起舞。
“舞榭歌台,千古风流, 这是北朝的《折杨柳歌辞》!”少年单薄的身影背对着她, 现在门口欣赏起了舞乐,片刻摇摇头点评道:“可惜清雅不足,浮艳有余,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语毕将门关上。
“……”柳宿昔暗自腹诽:“这里是青楼——”
少年回过头来, 看她横卧在秋千上的模样,皱眉道:“进了这间屋子本就出不去,又何必将你绑起来?”
见他埋着头为自己解红绫,动作大了些,秋千架晃晃悠悠, 柳宿昔抬眼注视着香囊, 生恐里面的毒药洒出来。
“你大概不认识我, 我叫秦欢, 就是那个不在翻天楼长大, 而且很少在春宵九重阁出现的都知。上次桓襄让我来对付你, 我拒绝了,可是听说后来他派了萧云雨, 他伤害了你, 我很过意不去,所以今晚才会出现在你房里。我很少和女孩儿家打交道, 若有冒犯之处, 你只管打我便是, 我绝不还手!”秦欢说着将她扶起来,并肩坐在秋千上,一副随意闲聊的悠闲模样,“外面好热闹,你想不想去看?”
烛火晦暗不明,照着他一张清秀的脸,竟比寻常的漂亮女孩儿还精致几分,柳宿昔看着他的眼睛疑惑道:“你好像知道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愕然,原来萧云雨给她下的毒也没有多厉害,这么快就解开了,能动,也能说话。
“嗯?”秦欢俨然听不大明白。
柳宿昔毫不遮掩地问:“你知道自己今晚可能会死,却如此气定神闲,难道不打算对付我么?”
“要我像萧云雨那样对付你么?”秦欢淡淡道:“我可没想过自己要用那种方式伤害一个女孩儿,更何况你是淮安的心上人。我自然知道如果不照楼主的吩咐做,天一亮他就会派人来杀我,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让我妥协!柳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今晚是我活着的最后一晚,我们一起聊聊天好不好?”
柳宿昔沉默许久,只觉这个弱冠少年与以往认识的男子都不相同,他似乎有一种看淡生死的洒脱,“今晚是在选花魁,鼓声可能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响一次,一直到天亮!”
“要这么吵么?”秦欢略感不快,不曾想过连最后一晚都不能耳根清净。
“嗯,在这里色艺双全不是花魁的标准,而是精通云雨秘术。”谈起这些,柳宿昔并无丝毫避讳,“每个月楼里就会派一位教习相公来来选花魁,参选的女子会按照抽签顺序轮流进去服侍,每一次鼓声响起就表示着一场测验的结束。”
也就是说那位教习相公要夜御数女,然后从中选出最满意的那一个。
秦欢显然有些吃惊,半晌道:“从未听淮安提起过这些,我还以为只有萧云雨才会做这种事情!”
柳宿昔皱眉看他,“你一直在提孟淮安,是有意如此么?”
“你果然聪明!”见瞒不了她,秦欢也不遮掩,“其实我不大清楚你们之间的过往,淮安说不到两句就不提了。不过我知道他跑来当教习相公不是因为好色,而是知道萧云雨一定会把所有能做出来的淫邪之物统统在你身上用一遍,他害怕你会受不住,所以每次都会找其他人反复试用,直到对方不再感觉到疼为止。”说着摇头,“我不明白他为何要选择这样活下去,他明明和萧云雨不是一个路数,难道只是为了一个这么多年从来不拿正眼瞧他的女人?”
听他话里暗含讽刺,柳宿昔没有直接回答,抱膝坐着突然发问,“那你呢?你虽是珠娘的儿子,可亲生父亲却是吴越王府的郡马,跟着你爹,前途一片光明,不好么?”
“一个成年男人或许迷恋前程,可一个八岁的孩子却只想找自己的娘!”秦欢拿着酒杯喝酒,“我本名叫范云,我娘是乃是巨富之家的长女,甄家之财可吞半个吴越国,她的地位与公主相差无几;我生父出身顺阳范氏的旁支,勉强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而且文武双全相貌不俗。幼时,我一直以为自己有天底下最好的爹娘,他们那么般配又很恩爱,直到八岁那年……”
“那年生父搭上了吴越王府的清河郡主,可郡主怎会委身做妾?生父先是想休了娘,但是想到一旦休妻,娘带来的上千万贯嫁妆也要归还甄家,就动了杀心。”
秦欢将后背靠在秋千索上,又饮下一杯酒,将记忆中的事情娓娓道来:“他拿了一杯毒酒给我娘喝,说只要娘乖乖自尽,他就保证我能活下去。娘没有办法,只能接过那杯酒打算喝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到访!”
“是桓襄?”柳宿昔皱眉猜测。
“没错,就是他!”秦欢坐直一些,面无表情地叙述当日之事,“那天我经过后堂正好听见他们在议价,他说似我娘这等绝色美人儿这么死了太浪费,愿意出一千两,让生父把娘卖给他。生父觉得一千两低了,开价两千两,对方没有还价,放下两张飞钱,就抓着我娘像道光一样消失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娘进了春宵九重阁?”柳宿昔暗自思索,想着他是这两年才出现在春宵九重阁的,应该之前都不清楚。
可秦欢却道:“当年就知道了,在生父迎娶
郡主那一天,郡主亲口告诉我的,说我娘进了青楼,不堪凌辱跳江自杀了。自那以后我就经常到钱塘江边找娘,一直找了十二年,也再没有回过生父家,拿着小时候娘留给我的钱财开了一家太和楼,一边谋生,一边打听娘的下落。两年前,淮安找到了我,说我娘在春宵九重阁里,我就来了!”
“淮安真的是个不错的人,他说只要我有足够的钱送给桓襄,对方一定愿意让我见娘。真就被他料到了,当天他就带着我,我带着钱,去翻天楼见了桓襄。他看重了太和楼的价值,与我商定只要给一百万贯,就可以见我娘一次,所以这两年我一直都忙着做生意赚钱!”
柳宿昔不解道:“可我记得你说过你外公家乃是巨富,没有找过他帮忙吗?”
“……”秦欢为之语塞,片刻缓缓道:“如果外公知道我娘身陷青楼这么多年,只会希望她死。”秦欢觉着有些累,干脆躺在了柳宿昔腿上,“说说你的故事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门窗并未关紧,帘帐轻轻摇晃,晃的柳宿昔心神有些恍惚:“我从小在翻天楼长大,不知父母是谁,那时候每天勤学苦练,想着将来成为一名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