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信抬起眼帘,淡淡回道:“傅信。”
“我知道,太太跟我说过的。”小琪声音微怯,眼前这人她虽是第一次见,年龄也小,但身上却莫名有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冷冽气场。
太太给了她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就是傅信。在电话里,她约傅信见面,一开始对方还以为她打错电话,欲要挂断。可当她提到“孟娴”的名字后,他还是答应了她的约见。
“她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傅信问道。
闻言,小琪陷入了回忆。几天前,太太说傅信是她的学生,向他求助,或许还能得来一丝转机——
“小琪,我想让你替我办两件事。
“第一个号码的主人名叫傅岑,你联系上他,问他我出车祸前是否把一份股权转让合同存放在他那儿了;如果有,你让他替我好好保管,千万别丢了。
“另外,跟他说我一切还好,让他别担心,切记任何时候最紧要的是护好他自己周全。”
至于第二件事……小琪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傅信面前:“她说,你看见这个,自然就明白了。”
那是一个雕镂颇为精致的黄铜书签,上面用花体英文刻着《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句话——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无法把爱情阻隔的。
傅信拿起那枚书签,看了一会儿,平静的眼中终于划过一丝波澜——当日,孟娴说他没有感情不能领悟音乐后,她便从图书馆替他借了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而这张书签,就是那本书里夹着的。
他忽地冷笑一声,她这是把自己比作不能与爱人相见的朱丽叶,还是把傅岑比作等不到爱人的罗密欧?都这种时候了,她想让他帮忙,都不忘把傅岑推出来利用一把。
小琪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傅信才终于又抬起头来,神色也恢复成刚开始的冷淡模样:“……说吧,她想让我怎么帮她。”
小琪闻言微微一愣,转而脸上浮现出喜色。
…………
第48章 风雨欲来7
日子还在一天天地过。
白霍发现,相比上次,孟娴开始“学聪明了”。或许是知道自己理亏,也或许是吃够了苦头,她没闹什么脾气,只安安静静地待着。
她整个人也柔和下来,不再吵着要去上班、独立,在他抱着她去洗澡、去吃饭的时候,她还会主动搂住他的脖子。
这种润物细无声地讨好极大地取悦了白霍,他知道孟娴一定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她永远不会为难自己,就像韧如丝的蒲草一样。
但事情过去了半个月,孟娴还是不被允许出小南楼。
她没有手机,不能上网。于是,孟娴整日窝在卧室里看书,天气好了去看看花、煮煮花茶,偶尔还会拉着白霍陪她一起看电影。
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她车祸失忆刚醒来的时候,而这中间发生的所有插曲,再没人提起。
那段在佛罗伦大学任教的日子,于她而言像做了一场虚幻而短暂的梦。如今梦醒,只叫她更加认清现实罢了。
日子渐渐过去,等天气冷到要穿大衣的时候,白霍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了,不过他每天都会很早回家,看见孟娴在做事情,他便会陪她一会儿。
孟娴偶尔会在小琪那儿听说傅岑和程锴的近况。傅岑倒还和以前一样,只是程锴有了些变化。
“我前几天看到新闻报道,听说程家那位小少爷开始回总部任职了。所以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猜,华盛未来的继承人究竟是程端还是程锴。”
程锴以前一直吊儿郎当、不堪大用,他本人也对接任家族企业没什么兴趣,所以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程端会执掌大权。可现在,程锴这个更受宠爱的长孙半路杀出来,华盛的风向可能要变了。
“程端在华盛那么多年,根基深厚。程锴年纪轻、底子薄,又对公司事务一无所知,什么都要从头学起。他要和他小叔争权,哪有那么容易?”孟娴淡淡地说着,端起眼前的茶杯,轻啜一口。
这时,秋姨的声音从一楼远远地传来:“……先生回来了,太太在二楼露台看书呢,您过去吧。”
二人相视一眼,小琪连忙从孟娴身边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侧厅楼梯,悄无声息地下楼了。
小琪前脚刚离开不过两分钟,白霍就来了。他身穿大衣外套,整个人笔挺宽阔,大步走来时,脚下生风。
如果他不是一个极端偏激的控制狂,孟娴或许还会觉得这个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急匆匆地跑来见心爱之人的男人,真的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伴侣。
“在看电影吗?”白霍走近,视线落在不远处播放电影的荧幕上。
此刻,荧幕画面正暂停着。他叫不出名字,只知道这部电影最近好像很火,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不少宣传海报。
孟娴“嗯”了一声,等白霍坐到她身边,才按下播放键。
电视的声音不大,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孟娴以前看电视时,喜欢将音量调高,以至于傅岑在厨房都能听得真切,他有时还会趁做饭间隙和孟娴一起看一会儿。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孟娴活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安静温顺得过分,就像大多数时候都空旷寂静的小南楼一样麻木,
电视的音量也再没调高过。
白霍以前也经常看书和电影,但几乎不看和爱情有关的。和孟娴在一起后,他发现她还算喜欢这类题材,这才慢慢养成习惯,还会在院线上映新片时主动邀请她一起去看。
白霍已经不记得陪孟娴看过多少部爱情电影了,以至于他对这类电影的套路了然于胸,几乎看个开头,就能猜到影片中的矛盾、高潮和结局。相较于之前,这次还算新颖一些,只不过到了后半段应该要催泪的片段时,一直互相包容的男女主忽然争吵了起来,将对方和自己好不容易亲手抚平的伤痛重新揭开。分开时,人们好像总是爱说一些难听的话,也正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每句话都能戳痛对方。
果然,大多数故事到了最后,都难免落俗,他和孟娴也是一样。
白霍看向孟娴,她正专注看着电影,连他靠过去也没反应。
眼看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孟娴却忽然转头,似乎是想要和白霍说些什么,和对方视线相接的一瞬,她微微怔住。
白霍此时已经离她很近,他目光向下,落在孟娴的唇上,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下。
在他就要吻上去的时候,孟娴却移开目光,扭过头去,道:“突然有点想喝酒了,我记得酒窖里有一瓶奥松庄的干红,我去拿。”
说完,孟娴刚站起来,就被白霍一把抓住了手腕。
孟娴见状,回过头,脸上挂着笑:“你也要喝吗?那我拿两个杯子,你先把电影暂停一下,等我回来再看。”
白霍抬头看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但见她表情毫无异常,即便被他盯着也坦然浅笑,于是他慢慢松开手,道:“叫其他人去拿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孟娴低头整理了下刚才坐出褶皱的裙摆:“太麻烦了,她们这会儿正准备晚饭呢,反正我也躺一天了,骨头都快躺散架了,正好走动走动。”
她这话乍听上去虽善解人意,但言下之意不过是“难不成我连去酒窖走一趟都不行吗?”
白霍大抵也听出来了孟娴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什么,收回了手:“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拿个酒当然用不了多长时间,白霍坐在原地静静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孟娴就回来了。他回头看时,孟娴正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
电影临近尾声,白霍的目光落从在醒酒器中的猩红的酒液上,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注意着荧幕:“再过几周就到你生日了,想怎么过?”
孟娴低眉顺眼道:“你来定就好了,我都可以。”
白霍思索片刻,唇角勾起些微笑意:“那就再去一趟那个北欧的雪山小镇吧,就是当初我们度蜜月时去的那个,正好十一月中下旬那边就下大雪了。” 见孟娴没说话,白霍便又继续道:“而且你以前不是很想学滑雪吗?这次去了我教你,好不好?”
白霍温言软语,空气中也适时地弥漫起红酒的醇厚香气,气氛正好时,孟娴却慢慢抬眼看他,然后无声地笑了笑:“太远了,其实在家里过就可以。你在公司那么忙,没必要为了我的生日就舟车劳顿地跑到国外去。”
白霍闻言,眼里掠过一丝深意——她不去雪山小镇,是不想去还是不想和他一起去?如今她这般推三阻四,就这样不情愿和他独处?
“那就等从雪山小镇回来后再办生日宴,就在家里办,请几个朋友,简单庆祝一下。”他自顾自地敲定最终计划,自认为两全其美。
孟娴看着白霍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初白霍抱着她,跟她讲度蜜月时的美好样子。可现在再去一次,终究物是人非。她想了想,没再反驳,妥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