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岑嘴角一僵,半晌没接话,随后慢慢收回自己落在孟娴身上的目光,但不动筷了。
过了好一会儿,孟娴才发现傅岑情绪不太对,她看向傅岑,笑问:“怎么了?”
傅岑薄唇微抿,但听到孟娴问话还是勾了勾嘴角,说道:“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不太开心的事了。”
人在没察觉到端倪的时候,对方什么异样行为自己都发现不了,可一旦发觉……
傅岑忽然想到,好像从度假山庄回来,程锴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那个一直信誓旦旦、满口保证要帮他的人,忽然改口说帮不了了。傅岑虽知道程锴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但那次反悔对方始终未曾解释缘由。然后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毒誓,要多毒有多毒,好像生怕他不相信似的。
再者,程锴以前对孟娴的态度还是敬而远之,甚至说有些厌恶都不为过。既然这样,孟娴又怎么会时常见到程锴?
而最最重要的,程锴自己包括程锴的交际圈中,唯一和佛罗伦大学有交集的就是白英。可她已经很久没回去过学校了,那他去佛罗伦大学干什么?
从前许多细节,他没放在心上,也不敢放在心上。可现在看到孟娴提起程锴时的态度,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
“傅岑。”耳边传来孟娴唤他的声音,傅岑的思绪被拖拽回来,“怎么不吃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傅岑定定地看着孟娴,过了许久都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孟娴,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对你来说,我既是恋人也是亲人,是最特别的存在。现在我想问问,这话还作数吗?”
明明胸腔里都还翻涌着酸涩的味道,明明四肢都因为那些有了答案的猜测而僵硬着。如果是孟娴失忆前,他对她的答案有十足的把握。可现在,她忘了很多事,他忽然不确定了。
孟娴看着傅岑,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当然了。”
她刚才喝了几口餐厅特调的果酒,现在口舌生津,嘴甜得很。
明明胸腔里都还翻涌着酸涩的味道,明明四肢都因为那些有了答案的猜测而僵硬着,可孟娴一凑过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反客为主地吻了回去。
傅岑酒杯里的果酒他还没动一口,不过他已经尝到味道了——两人的唇舌唾液都纠缠到一起,酒液香气已经蔓延至傅岑的口腔里。
不知道这样亲了多久,再分开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孟娴整理了一下衣服,气息不匀地说:“我去下洗手间,很快就回来。”
她起身离开,可才拉开包间的门,就听见从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声音不算大,但因为离得近,所以也能大概听清。“……你能不能先别跟我说话,我懒得跟你吵……你还知道你是我爸,早干什么去了,小时候不管我,现在倒想管……”
那男声一如既往的冷漠,还夹杂着一些不耐烦和冷嘲。
孟娴站在门内,听出这是程锴的声音,旁边刻意压低了、但也在争吵的中年男女的声音,应该就是程端的哥嫂、程锴的父母。
真不巧,竟然在这里遇见熟人,还同时是他们两个的熟人。
第40章 有一点动心6
如果此刻孟娴回头,就能看到傅岑脸上极其阴冷的神情——显然,他也听到了程锴的声音。
现下,孟娴当然不可能再出去了,于是她后退一步,重新把门拉上。
孟娴回头,发现傅岑已经朝她走过来,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可下一秒,关门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他们和程锴最多一墙之隔。
“……在我们隔壁呢。”傅岑低声说。
傅岑死死地盯着孟娴,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似的,可她面上没有半分异样的情绪,好像程锴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但傅岑一点也不信。
和孟娴认识那么多年,他最是明白她,就算有什么情绪,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同样地,她笑,也很有可能并不是真的高兴。
见傅岑一直看着自己,孟娴似笑非笑得问:“怎么一直看着我?回去吃饭吧。”
傅岑的眉目舒展开来,男人温润如玉的脸配合恰到好处的平和眼神,嫉妒、难堪的情绪好似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在孟娴走过来的时候,拉住了她,让她坐在身旁。
“干什么?”孟娴嗔笑一声,但也不恼。
傅岑用另一只手去够孟娴的餐具:“就这样吃吧,我吃饱了,想多看看你。”
“这样吃好不自然。”
傅岑却不以为意:“有什么不自然的,以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这样照顾你。”
孟娴失笑:“我又不是瘫痪了不能自理,怎么可能这么废物?”
“不是废物,”傅岑看着她,眼里仿佛酝酿着什么,“……说起来也怪我,因为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弄的你第二天下不来床是常有的事,当时我就是这样抱着你照顾你吃饭的。你当然忘了,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白日夫妻间的话题,傅岑自然而然地就说出口了,孟娴听得脸皮微微发烫,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认为傅岑纯情这个认知实在是大错特错。
傅岑倒也不别扭,看孟娴对果酒青睐有加,他就又倒了一杯,端给她喝。
其实,孟娴刚才就是因为贪杯才有些想去洗手间的,不过为了不破坏气氛,她还是喝了,反正没什么度数,一小杯而已。
看孟娴喝完了酒的唇水润晶亮,傅岑眸色沉了沉,问道:“好喝吗?”
孟娴不明所以地回道:“好喝啊。”
他凑过去,目光从始至终徘徊在她唇部那一片,等到两个人的气息终于纠缠在一起,孟娴听到他低沉微哑的声音:“我可以尝尝吗?”
可惜他哪里是来询问她的意思的,话音才落,还不等孟娴张口,他已经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开始还算温柔,没两下就有些激烈起来,舌尖勾着她的搅弄,又明显带着些情绪地吮吸,吸得她舌头都发麻了。
比起上一次,他吻的用力了些。孟娴被剥夺了大部分呼吸的机会,正晕晕乎乎之际,忽然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了傅岑这般反常是因为什么。
他在吃醋。
吃程锴的醋。
男人的领地意识其实都很强的,就好像白霍,一旦察觉到蛛丝马迹,他的第六感比雷达还准。
果酒的甜香味还萦绕在孟娴嘴里,但很快就被傅岑掠夺干净了,两个人周身响起了暧昧的啧啧水声,气氛随着这个吻的深入也慢慢升温。
孟娴搭在傅岑胳膊上的手能明显感觉到男人肉体的紧绷,肌肉硬朗,像随时准备反击进犯者的兽,看着没什么攻击力,不过是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罢了。
热,好热。
孟娴整个人都迷乱了,她浑身酥软,被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傅岑像是完全不知道累的索吻。
终于分开,孟娴气喘吁吁,眼尾已经带着湿意。
傅岑也呼吸粗重,他凑在孟娴耳边笑一声,尾音带一丝丝莫名的蛊惑:“……的确很好喝。”
只要一想到,程锴就在隔壁——他简直要失了智,恨不得当着他的面……,最好叫他眼睁睁看着,知难而退才好。
可是他不能,仅剩的理智压制着这种个念头。
来的路上,程锴就有预感,自己要和爸妈吵一架。
他不怕和他们吵,虽然不记得吵过多少次了,但也不差这一回。他只想着赶快结束,好去接孟娴。
可进了餐厅,关上门,没了外人后,他爸程绍却越说越起劲,骂完了程端还不够,又骂起亲爹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程宗柏打的什么算盘,想把万科交给程端?他做梦!我才是长子,要么给我,要么给我儿子!程端给我提鞋都不配……”
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褪去了不久前在病床前恭敬温顺的模样,横眉凶目,只五官能隐约辨出几分端正。若非如此,便只剩下看了就叫人生厌的精明和煞气。
程锴听得头昏,胃里翻滚着,恶心劲怎么压都压不住。
程端和程绍不是一母同胞,因此程端才只比程锴大了没几岁。程宗柏的原配在程绍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病故了,过了几年,程宗柏便娶了程端的生母。
程绍半辈子未曾有过半分建树,庸庸碌碌、自大张狂、挥霍无度,全靠程家家底撑着。
要说他唯一能比得过程端的,只有他已故母亲的家世,所以他一直看不起继母和亲弟,面上装的兄友弟恭,可私底下骂的比谁都难听。类似的话程锴从小到大听过不少,但别的也就算了,但程绍千不该万不该,骂到亲爸头上。
“你开的公司、挥霍花的钱,哪样不是爷爷给的?他要是撒手人寰,你还能活得起?”程锴扯着嘴角冷笑,挖苦的话直戳人肺管子。
闻言,程绍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愠怒,矛头顿时转向程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才是你亲爹,吃里扒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