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抬手拨动着面前的水,轻声开口:“以他的条件虽然没必要这样,但谁也说不准。”
白英失笑,从水里站起来说:“有些口渴,我去拿点儿喝的。你别睡着了,容易缺氧晕过去的。”说完,她就披了块浴巾离开了。
白英走后,孟娴任由自己更深地沉入水中,只剩胸口以上还露在外面,她放松着身体和大脑,试图厘清有些乱的思绪。
与程锴短短的几次见面,对方已经明确表现出对她的轻视,甚至可以说嫌弃。说实话,她很在意程锴说的那份“大礼”,而且现在她是被动方,防不胜防。
周围很安静,汤池里的热气似乎愈加浓烈了,孟娴的意识逐渐昏沉,身体也在不自觉地向下沉去,水也一点一点地没过她的锁骨、脖颈……
耳边好像突然传来有人落水的模糊声响,仅存的意识让孟娴想睁开眼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可身体却沉重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拖拽着一样,怎么也动弹不了。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出水面后,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孟娴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她发现救她的是个男人,此刻已经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她。
孟娴渐渐恢复了清明,此刻,她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沾了水的短发乖顺地贴在额前,有着她梦里那个少年的影子,只是肩宽了些,面庞也更成熟,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她微怔,对方也并没有放手,气氛安静而僵滞。
或许他应该像梦里那样笑一下,那他就能和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完全重合了,孟娴恍惚着想。
傅岑同样也在看着她,他试探着开口,眼里全是小心翼翼:“没事吧?”
孟娴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傅岑,也是这一瞬,她忽然意识到程锴说的“大礼”究竟是什么了。
孟娴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猛地甩开男人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她方才脸上的怔忪茫然已然散去,又恢复成平日里那种笑意不达眼底的薄凉模样:“这里是私人汤池,外人可进不来。”
她看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一样,她问道:“谁派你来的?”
大概是看出孟娴没什么大碍,傅岑松了口气,再看向对方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里的情绪带着怅然:“看来你真的把我忘了,还忘得这么干净……”
他说这话时,语调没什么起伏,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在意料之中。汤池周围的灯不是特别明亮,映在水面上,银屑一样的水光又反射在了傅岑脸上。
孟娴捕捉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他似乎是想离她更近一步,但迟疑着,被她的冷漠狠狠地钉死在原地。
孟娴皱了皱眉,先不管她和傅岑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她只知道程锴要看她和白霍的笑话,而傅岑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难道非得把一切都搞砸了,那个疯子才会高兴吗?
孟娴没回傅岑的话,只是拢紧了身上已经湿透的浴袍:“我不管你是谁,回去告诉程锴,让他安分点,别再闹出这些幺蛾子。”
她的忍耐是有限的,要疯、要玩随他去,可他越来越过分,竟想往她头上泼脏水,搅得她家宅不宁,自己倒是事不关己地看热闹。
孟娴心里冷笑一声,抬眼一看,傅岑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算了算时间,白英应该也快回来了,又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被人发现你是擅自闯进来的,山庄的安保可不会善罢甘休。你在这里毫无意义,就算是程锴亲自来了,也休想攀咬我。”
她语速不快,语气也并不重,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冷厉的,理智到毫无感情可言。
脏水可以泼在任何人的身上,但她不行。
傅岑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随着孟娴话音落下,他面庞微垂:“不是程锴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的确,对方甚至还劝过他,说现在不是时候,是他固执地以为只要二人见了面,孟娴就能记起他。
是他自以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孟娴一愣,随后嘴唇微抿,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她看得出对方没有撒谎,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当然最清楚骗子什么样。
忽然,轻慢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孟娴瞳孔微缩,趁傅岑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旁边休息区后面将近一人高的花丛中。
她把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也压到最低:“看在你刚才救了我的分上,我帮你一次,不想惹麻烦就别出声,懂吗?”
说完,不等傅岑回应,她转身就走。走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地方十分隐蔽,轻易看不到后面藏了人,才放心地走了。
白英回来的时候,看到孟娴正坐在汤池边,潮湿的黑发衬得她愈发惑人,清纯中又带着一丝性感。
白英拿了两个酒杯,酒液随着她的步伐在杯子里晃:“陪我喝点吧,这可是一级庄园酿出的的勃艮第,之前我过生日,别人送的。”
孟娴眼神闪烁,余光注意着花丛那边,傅岑很安静,静得好像刚才他的出现只是她的错觉。
这个傅岑倒还算识相,虽然和程锴是一路人,却比他正常多了,孟娴心想。
“去里面的休息区喝吧,”孟娴接过酒杯,“我不想泡了,听说休息区有按摩服务,正好可以试一试。”
白英眼睛一亮:“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个山庄的按摩服务很专业的,早该带你去试试了。”
二人一拍即合,白英没有一丝犹豫地原路返回。片刻后,周围再次恢复静谧,只剩下隐约的风声和蝉鸣。
按摩服务本来只是孟娴随口一说的托词,但她没想到这里的技师手法倒真的不错。
白英正想感叹两句,回过头却看见孟娴正拿着平板电脑滑动屏幕页面,好像在浏览着什么,她稍微凑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总统套房的服务细则介绍,随便看看。”孟娴轻声开口,“不过套房的服务好全面。”
这份服务细则的确十分详尽,甚至细节到每晚六点整,后厨都会派人专门给客人致电询问忌口,并同时告知当晚菜单,还会根据客人的口味做出相应调整。如果客人不想去餐厅就餐,他们还会提前准备好餐食,给客人送到房里。
这时白英旁边的技师笑着开口:“小姐,您是总统套房的客人吧?致电询问菜色是总统套房的服务项目,其他客人如果想调整菜单的话,是需要自己主动线上下单升级服务的。”
孟娴“嗯”了一声,对白英说:“白英,山庄内最近住总统套房的客人有多少啊?”
这个问题没人比白英这个老板更加了解了,她侧过身,语气慵懒:“这一周的总统套房只住了程锴、我,还有我哥你们两个。”
孟娴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按摩结束以后,白英把孟娴送回房间时,白霍已经在房间了。
第15章 什么时候爱上她的6
白英前脚刚关上门离开,后脚孟娴就被白霍从身后抱住了。
“怎么去这么久?”男人的声音温沉,呼吸有些灼热,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孟娴的背。
他亲吻她的头发,用力地抱紧她。孟娴抬手摸了摸丈夫的脸,即使被抱得有些难受也没有一丁点抗拒。
不久后,白霍的力道松了些,整个人也不似刚才那般焦躁不安。
孟娴转过身,面对面仰起头问道:“怎么了?”
她看出对方脸上的不悦,也看得出刚才那句话根本就不是他想问的。
白霍突然想起自己和孟娴刚结婚那时,她是个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妻子,她既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解语花,这样的她就算现在失忆了,也能轻易读懂他每一个微表情。
他语气惋惜地说道:“竞标会议提前了,我只能再待两天。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吧,就当旅游了……”
孟娴闻言笑了,她记得上次白霍跟她提起过,这场竞标会议的开设地点就在佛罗伦本校区所在的城市。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她欣然应允,“正好回佛罗伦看看,上次我因为出车祸导致没能回复聘书的事,总该向学校相关部门致歉说明一下,这样下次再应聘时才能顺利嘛。”
白霍听到第一句话后,微扬的嘴角便僵滞了,对方却笑得温柔,好像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他静默两秒:“……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出国舟车劳顿,你身体也才恢复不久,还是待在山庄吧,下次有机会再陪我。”
孟娴低眉顺眼地说了声:“好。”
通过白霍的自相矛盾的对话,她想,聘书的事大概率有猫腻。
说是两天后再走,可白霍在第二天傍晚就急匆匆地出发了,据说程端的那通电话就是为了催他才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