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经记不清她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白英问孟娴是不是换了新的香水,她也喜欢时,白霍下意识深呼吸了一下。
那香气很恬淡,是一种清甜香氛,似果香,又掺杂着一点玫瑰花香。
“……就是一个英格兰的小众品牌,店开在泰晤士河边。下次再去那边听讲座,我带你去买。”少女很小声地和好友咬着耳朵。
白霍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明明那个香水并不名贵,但他只要一想起那天,那股香气就好像又会萦绕在四周。
后来,白英还是会经常提起孟娴,说她最近在某个西餐厅兼职弹钢琴;说她用自己攒下的积蓄学了一些基础法语;说她活得很努力,前不久又拿到了奖学金。
但白霍和孟娴自那天以后再没见过面,每天充斥在白霍生活里的人和事有很多,他很快就逐渐淡忘了孟娴的样子,对她的印象也只剩下一些单薄的形容词,譬如成熟、温柔、礼貌、上进,是个好孩子。
直到某天白霍飞去英格兰出差,在泰晤士河的游轮上突如其来地想起了孟娴,想起了她说的那个香水品牌,想起了她跳华尔兹时的舞步,想起了白英口中她的近况……
那记忆鲜活、生动,就好像孟娴一直在他身边一样。
而那若有似无的气味记忆就更清晰了,他不由得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这感觉又奇妙又陌生。
回国后,当他再听白英提起孟娴时,白霍第一次试探着提议:“人家平时对你那么好,怎么不带回家做客?”
白英闻言犹豫了两秒,道:“我倒是想,就是怕她没空。你不知道她有多忙,又是学习又是兼职的,哪有时间专门来吃顿饭。”
白霍没说话,他很清楚,那一瞬间他心底滋生出了名叫“失落”的情绪,虽然只有一点,但却是史无前例的。因为以前的他几乎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产生出异样情绪,就连亲妹妹都曾经说他是个冷血动物。
但不知道白英是怎么说的,孟娴最终还是来了。
那天他在卧室里换了好几套衣服,下楼时,正看到孟娴在客厅的隔断架旁,欣赏着架子上摆放的一套杯具。
那套中古玻璃杯具产于1930年代,蚀刻花纹繁复精致,不知什么时候被白家拍下,留存至今,这曾是白霍爷爷最喜欢的物件儿,后被转送给白霍。在爷爷去世后,这套杯具也成了他的宝贝。
白霍是从不许别人碰那套杯具的,但那天,当他看到孟娴轻轻抚摸盘子上的花纹时,他没有出声。他就定定地看着那个出身寒微的年轻女孩,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好像有了感情。
后来他们的确越走越近,他记得某个夏夜,他们情到浓时吻作一团,她忽然说她喜欢关灯看月亮,她告诉他“亲吻对于爱情来说是锦上添花”。
这代表着他既爱她的身体,也爱她的灵魂。
他爱她,爱到愿意把一切都捧给她,她说她想要,他就愿意给。他在心里默默想,未来他一定会娶她。
他说到做到了,所以她也应该说到做到不是吗?
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他不在乎过程。
第11章 什么时候爱上她的2
白英再来小南楼时,被白霍告知可以带孟娴出去透透气,也为马上到来的度假做做准备。
白霍给了妹妹一张卡,眼神注视着落地窗外、正在花丛里徘徊剪枝的妻子。叮嘱道:“注意安全,别去人太多的地方,待会儿我让秋姨派个司机过来。”
白英看看孟娴,再看看白霍,今天大哥看起来心情不错,虽然还是不笑,但语气明显是愉悦的。
她心里那点儿古怪的臆测消失了,看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隔阂了,毕竟是夫妻,感情深厚,有什么过不去的,她这样想。
但她似乎是还有一丝顾虑,在离开小南楼前往市中心的路上,白英又冷不丁地向孟娴提起这件事:“我哥他是不是管你管得太过了?要是你也愿意这样的话,当我没说。要是他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告诉我。”
她拉着孟娴的手,像很久之前受哥哥所托撮合他们时那样,既忐忑又想她们能通过这层关系做一辈子的、更亲密的朋友。但一瞬间,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她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孟娴的余光落在驾驶座的司机身上,若无其事地摇头:“你哥他对我很好,不委屈的。”
话题告一段落,孟娴提出去医院看看小琪。白英常去小南楼,对小琪也印象颇深,听孟娴说出事情经过后也惊诧了很久,二话没说就让司机掉头去医院了。
反正白霍也没说去哪里逛,她只要没把人给看丢就行,白英心想。
二人到医院后,在小琪的病房里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孟娴做主给小琪换了单人病房,又临时给她请了位护工。临走前,又往她的住院卡里交了足够的钱。
想起刚才在屋里小琪对孟娴感激涕零的模样,白英笑了笑:“你对她倒是好,什么都想周全了,以后回了小南楼,她肯定唯你马首是瞻。”
白英虽是开玩笑,措辞稍显夸张,调侃着孟娴又收获了一个忠心的身边人。但孟娴像是默认了一般,脸上的神情怜悯中又透着无奈:“她也是可怜。我听秋姨说的话,还以为只是挨饿,谁知道被打得那么厉害。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她语气轻飘飘地,“这种人,真该消失了才好。”
白英眼皮一跳,再看向孟娴,对方又恢复成平时她最熟悉的那个样子,仿佛刚才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凌厉只是自己的错觉。
白英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正常,毕竟听到这种事谁都会生气的,也算是人之常情。
她劝慰孟娴:“我回去帮小琪请个律师,保准让那个男人牢底坐穿。”
孟娴这才笑出了声:“那我先替小琪谢谢你了。”
白英的度假山庄临海靠山,她先是带着孟娴逛了几个专柜,又开始琢磨着买几套新泳衣。
“住的酒店里有温泉,我把视野最好的几处留着了,到时候……”白英兴致正高,只是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后便接了起来,“喂,芸姨……”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白英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急忙挂断电话,拉着孟娴就往外走。
“出了点事,芸姨给我打电话说程锴又在发疯。她远在滨州暂时回不来,让我去看一眼究竟怎么回事。”她拽着孟娴上了车,就让司机掉头:“中央大道,Callous会所。”
一路上,孟娴没问白英到底怎么了,她虽然一头雾水,但保不齐是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腌臜秘辛,这车上除了白英,她和司机都是外人。
到地方后,出了电梯二人就见包间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保安,有人走过来对白英低语:“人从后门送出去了,程二没下死手。”
白英回头看了一眼孟娴,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压得更低了:“怎么回事?”
那人面露难色:“程二差点被秦明害了,他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当场就发作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敢拦的……”
孟娴听到“秦明”两个字只觉得耳熟,下一秒便想起来,是去医院探望那次,听白英说起过的程锴的朋友之一,那怎么会……
没等那人说完,白英就推开包间门走了进去。
孟娴紧随其后踏进包间的一瞬间,她倒吸一口凉气,仿佛一瞬间心脏骤停。她愣在原地,只见包间内满地狼藉,玻璃碴子碎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一摊酒水,而程锴则靠在沙发上仰面闭眼,身上的白色缎面衬衫还沾着酒沫子。
白英老是说程锴疯,孟娴还当只是开玩笑,这样看来,的确不是假话。
孟娴见状就要退出去,却被白英一把拉住:“外面人多眼杂,乱糟糟的,你还是别出去了。程锴跟咱们不是外人,没事。”说着,她便把包间门关上,屋里顿时格外安静下来。
她这一出声,程锴才舍得睁开眼:“白英,你们怎么来了?”
他倒是平静,直起身子从桌上抽了根烟夹在手上,那指节修长,漂亮得像玉瓷一样。他拿起一旁的打火机,“啪嗒”一声,那根烟在他指尖开始星星点点地闪着红光,衬得他像个魅人的妖。
白英面色不虞:“我不来,等着你闯下大祸?到时候别说程老太爷,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你回来也这么久了,怎么行事作风还是这副鬼样子……”
“秦明在我酒里放脏东西,”程锴冷冷打断白英,他周围烟雾缭绕,孟娴明显感觉到白英身体一僵。
“所以……你喝了?”
程锴嗤笑一声:“没有,秦明那鬼样子我在国外见多了,他经不住诈,自己招了。”
白英松一口气:“他为什么这么做?”
程锴手里的烟已经燃了一半,他把剩下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前几年留学的时候在外边赌,把钱输光了,也不敢告诉家里,走投无路,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