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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表姑娘好难啊_岑清宴【完结】(24)

  回到座位上,过不多久,雨点子果然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得窗棂上糊的油纸“噗噗”作响。

  她又扭头看陆玹,还是没有醒。

  姜灿对着他诗画般的眉眼出神了片刻,叹了口气,忽然觉得,高处不胜寒。

  但很快就有另外一种微妙的感觉盖过这感慨。

  她还从来没见过陆玹这副温良无害的样子。

  从前她对他抱有偏见的时候,对方说话也是一副施舍语气,仿佛多么懒得搭理。

  平日里,陆玹十分循礼,姜灿亦恪守男女大防,并不会自恃所接受过的教育不同就妄图破坏什么礼教封建。

  二人即便共处一室,也都隔着两张书案,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从来不会超过十息。

  但眼下,此时此刻。

  陆玹呼吸清浅,睡容安稳。

  衲子和妙心在外摸鱼,隔着屏风,没有陆玹的吩咐,他们不会进来。

  可以说是毫无戒备。

  看了半晌,姜灿裙裾微动。

  柔软,清甜,有幽香盈面。

  风声、雨点都属于是正常环境的变化,只有这股熟悉的梨子香气,绝不该离得这么近。

  几乎是在姜灿靠近的一刹那,陆玹的意识便清醒过来。

  但他仍闭着眼睛,保持着呼吸的平和。

  只心里并没有表面这般平静。

  她太温和了,致他险些忘了,她来做什么的。

  明明是初夏时节,陆玹周身却散着寒意。

  好在没有失望或是怎么。因他一直以来都清楚,两个人的天然立场不相合。

  所以他说过了,他乐意。

  只他闭目静待,能感觉到那温软的香气就萦绕在附近,却迟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反倒是桌案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片刻后,安静中突兀响起一道极细微极短促的“嘻”。

  ?

  陆玹捺着耐心。

  颈后轻痒。

  “嘻嘻……”

  干坏事的时候,姜灿眼里蕴的全是亮光。于是没有留意到此刻陆玹眉心微蹙,“睡容”已不再保持安稳。

  她执笔挥毫,寥寥几笔,便足够传神。

  姜灿欣赏片刻,满意一笑。

  视线下移,却恰好瞥见陆玹姿势微动,仿佛要醒的前兆。

  心下慌了一瞬,她忙不迭将笔放回笔架上,蹑手蹑脚地离开。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自己“大作”忘了拿!

  正想着再回去,却迎面碰上衲子,对方笑问:“咦,女郎今日这么快?”

  “……”姜灿心虚硬撑大声,“世子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啊?我看他睡着了,就不打搅了。”

  “……”

  陆玹睁眼,随着端直坐姿,一张纸轻飘飘从衣衫上掉落,摊在了脚边。

  他伸手拾起。

  映入眼帘的,

  一只言笑不苟的,

  幞头小猫。

  第20章

  外间传来姜灿心虚与衲子告别的声音,陆玹微微蹙眉,大脑还带着刚睡醒的滞缓,一时有些费解。

  她做甚?

  ……做了幅画?

  他拧眉看去。

  幞头便是再熟悉不过的官帽制式,他一眼辨认出来,正是他从前所戴——四品文官的规制。

  那猫眼神带些睥睨冷视,一股子唯我独尊的骄矜。

  到底姜灿画技太过传神,纵他少时不曾像其他同窗互画扮丑小像捉弄对方,也明白了。

  陆玹深感无语。

  小女郎家。

  整个下午,内心莫名静不下来。与其说是被冒犯的不悦,不如说匪夷所思。

  路都放在面前了……她就只想着作幅画?

  明明默的是心经,明明此前还教训姜灿“定心”,眼神却不自觉地频频落在那只戴幞头的猫身上。

  端起茶盏,却从清亮茶汤中照见唇角莫名勾起的弧度。

  端茶的手一顿。

  如此,这佛经是彻底没办法专注了。

  他干脆撂笔,重新拈起那张纸。

  目光与那傲睨自若的猫头对峙了半晌,轻轻“呵”了一声。

  他将那纸朝内仔细折好,放平,压在了许多的经文之下,强迫自己去专注。

  果然有效。

  眼不见,便不会再想着那扰人的幽香,还有稚若顽童的嘻声。

  这才对,他当然不会因这些无足挂齿的小把戏牵动太多心神。

  待回到青棠山房,沐浴后,换上干净熏香的寝衣,就彻底不在意了。

  青棠山房中,屋内充盈的是熟悉的檀香,暖黄的光线驱散了浓稠的夜色,帘幕无数重,遮蔽出一个柔软的、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些都是睡好一个踏实觉的必要条件。但并非每一晚上都能睡踏实。

  至少今夜就做了个梦。

  实则陆玹不算是个少梦的人,像今日梦见少时得大慈恩寺了凡方丈称赞,“未研佛理,然所思所问皆合禅机妙谛,此宿世慧根”,少年心骄,便忍不住想告与阿母。

  那小尼转告了什么,时隔多年已记不清,但当时的灰心失望、意志消沉仍无差别复现在梦中,就连周遭花明柳媚,海棠垂丝如雨的场景也一并清晰了起来。

  四下无人,阒然无声,可是身后却有道脆亮声音响起:“好厉害!”

  转过身,花枝掩映间,一个娇俏女郎。

  蓦然见她,陆玹还以为是枝头的海棠成了精。

  恰有一丛缀满粉白花朵的细枝自主干斜伸出来,簪在她脑后。浑然天成,不假雕琢。

  离得近了,他鼻端总袅绕一股清冽的甜香。恰似雨后初晴,湿润的风吹拂过白梨树,扑面而来的芬芳中,隐隐夹着些青涩果香与草木气息,淡雅却深远。

  她眸光专注,澄碧得好似虎跑寺下汩汩清泉。

  琅琅的声音逐渐和那天偷听见的重合在一起。

  醒时才至寅时,帐中幽暗。

  陆玹默然盯着帐顶片刻,揉揉山根,起身走出榻间。

  守夜婢女惊醒,眯瞪着眼睛:“阿郎要什么?”

  他略一抬掌,自己走到窗边。

  初夏的湖景柔和美好,水面荡漾着波光。

  月影沉静,白雾弥漫,飘渺如仙气。

  往日面对这片湖景多是心里存了惘思,如今想的却是,从前求索的执念只得到漠视,可这些连他都忽略的过程,反倒被个不相干的女孩子看在眼里。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

  婢女立在身后,隔了许久,只听见他吩咐:“明日不过去菩提明镜堂了。”

  “……什么叫‘绿绮给我了,琴接着练,不必急还’?”姜灿一愣,有些茫然,“世子不来明镜堂了吗?”

  “也不是,只近来没那么多精力分付,后面可能忙完了吧。”陆玹决定得突然,衲子其实也说不准。

  该不会,是那张涂鸦惹的事吧?

  姜灿紧张又懊悔,忙问:“姐姐,世子可有说是我哪里冒犯了吗?”

  衲子一愣:“与女郎无关吧,没听阿郎提起过。”

  “阿郎还特意吩咐,女郎往后若仍想礼佛祈福,可以继续过来的,妙心他们都还在这。”她道。

  姜灿心里有些失望,道了谢。

  衲子派个小丫鬟抱琴送她回去,青骊见了,颇是诧异,待小丫鬟告退,方问她:“哪来的琴呢?”

  姜灿顶烦被她们每日打听明镜堂的事,旁的就罢了,只学琴这件事是陆玹发好心,一直绝口没提。

  眼下听见青骊试探,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姐姐可以去告诉姑母,日后我也见不上世子的面了。”

  青骊微怔。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柔软温吞的女孩子用这副噎人语气。

  “怎么这般突然?”她问。

  姜灿垂眸:“我哪知道。人家凭什么要给我解释。”

  青骊哑然半晌,看着她低垂眉眼,略带好意地提醒:“女郎总该想些言辞,好在夫人那里交代。”

  姜灿侧目,她接着道:“只有叫夫人觉得无用,女郎才可以如愿。”

  姜灿知道,姜灿只是不信她。

  因她明明白白在为姜清做着监视她的事。

  青骊只说了这两句,也只是心里存了一丝厚道,觉得过意不去罢了。相比起来,她一家老小都在陆府做事,当然是姜清更重要些。

  姜清简直太失望了。

  自己都让从前房中最娇媚柔弱、最受江陵公喜欢的通房手把手教她了,可她还跟个木头一样不开窍。

  现在干脆连面都见不上了。

  “我是让你真去祈福的?”姜清手抚上胸口,蹙眉不已,“偌大个公府,难道缺你这一份心意吗?”

  林嬷嬷一边忙给她顺气,一边接过话茬数落姜灿。这时候姜清便无需再说什么,只失望无语地看着她,当真是端庄大方。

  姜灿认错:“我太不争气了,辜负姑母期望。”

  她回去后,姜清怀疑是不是她故意搞砸的。

  叫来青骊一问,青骊迟疑道:“我看女郎今日碰壁回来十分委屈,不像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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