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在他身后扬声道:“或许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季应玄闻言驻足,转身向她微微笑道:“不要再生执念了,此是幻境大忌。去吧。”
流筝心中一梗。
眼见着他越走越远, 缭绕的白烟和崩乱的景象即将遮没他的身影,流筝急忙高声说道:“昨天你问我更喜欢谁……”
季应玄脚下顿住, 没有回头,却不由得侧了侧耳朵。
天空坠落,脚下塌陷,远眺处城楼尽成一片白烟,他袖中手捏了个遁诀,即将与幻境一同消失。
在化作红莲灵光脱身的那一瞬间,他听见流筝隐约哽咽的声音。
她说:“我更喜欢这里的你。”
也许是安慰,也许是真心,幻境既灭,已无从探得究竟。
季应玄心中畅然,得意之余,又暗暗道她没有良心,难道他从前待她不够好么?
流筝只听到一声叹息,清风般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
白烟散尽,流筝眼前仍是忧怖崖。
她缓了缓心中的情绪,提着不悔剑四下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只脚踩在悬崖边的雁濯尘。他如今使不出命剑,与凡人无异,正困在忧怖境中难以自拔。
流筝打算进入到雁濯尘的幻境中去救他,不料只是提剑一劈,缭绕在雁濯尘周身的白烟便逸散不见了。
白烟散,幻境破,雁濯尘怔怔望着眼前变换的景象,似乎一时未能回神。
“哥哥!”流筝忙上前扶住他。
“流筝……”雁濯尘细细打量她,半晌才确认他已从幻境中脱身。
他低声说:“小心,有人在暗中控制幻境。”
流筝点点头,表示她已知晓:“咱们先离开此地,哥哥,你可见到过祝公子与姜盈罗?”
雁濯尘说:“凡进入此地的人都会陷入忧怖境,此境十分摧人心魂,只怕他们凶多吉少。”
话音未落,却见祝锦行带着姜盈罗从对面寻来,祝锦行扬了扬手中折扇:“濯尘兄,流筝,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雁濯尘几不可见地蹙眉一瞬,与流筝对视后,缓缓起身相迎。
他问祝锦行:“平云,你方才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
祝锦行苦笑道:“无非是父亲与叔叔之间的恩怨,都是上一辈的冤孽。”
“师妹呢?”雁濯尘转向姜盈罗。
姜盈罗说:“一只会吃人的大妖。”
流筝不动声色将她上下扫了一眼,见她整洁无尘,连发间的珠钗都没有移位。流筝清楚姜盈罗的本事,心中有些不信。
雁濯尘说:“倒也巧,我在幻境里遇到的也是大妖。”
闻言,姜盈罗的神情有些古怪。
祝锦行说:“不知幻境是否还会聚拢,咱们先离开此地吧。”
其余几人点点头,御剑的御剑,御符的御符,一同离开了忧怖崖。
在他们走后,崖上的白烟重又聚拢,白烟里走出一个身量高挑的俊秀青年,他目光凝视着四人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有不甘,恨意,也有畏惧。
突然,他弯腰吐出了一滩黑血,体力不支似的屈跪在地上。
一双乌靴停在他面前,伴随着一声叹息,他看到了夜罗刹首领帘艮。
“陈章,你还是及时停手吧,他们身上有无妄客栈的莲木牌,得莲主大人庇佑,你怎敢在掣雷城里谋他们性命?”
“呵,无妄客栈,”支跪在地上的青年冷笑道,“我侍奉莲主近十年,可他宁可庇佑几个无亲无故的凡人,也不肯放手让我报仇!”
帘艮说:“入无妄客栈者以客礼相待,这是莲主大人掌管掣雷城时便立下的规矩,若无此规矩,当年你一只脚踏入此城时就该被城里的大妖吞食,你既得了好处,如今怎能蔑视此规矩呢?”
陈章看着帘艮:“我得了什么好处?我不像你,转舵灵活,早早背弃老城主,投靠新城主。你有从龙之功,莲主当然信任你,可我呢,侍奉他近十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遑论得他的好处。”
这番话令帘艮变了脸色,他收起心里那点不忍,骂他一句“不识好歹”,转身就要离开。
临走前,最后又提醒陈章一句:“莲主已知晓你操纵忧怖崖幻境的事,劝你好自为之。”
陈章从地上爬起来,将嘴角的血抹干净。
雁流筝凭太清命剑强行劈开幻境,令他始料未及,那一剑的余力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若非他身上佩着一枚朱字金底灵符护身,只怕要立时毙命。
陈章后怕且暗恨,雁流筝不是天资缺失的废物么,什么时候竟修出了太清命剑,天命为何要如此厚待这对心狠手辣的兄妹,实在不公!
他摩挲着那枚纹路诡异的灵符,心中摇摆的念头逐渐变得坚定。
看来,此事唯有莲生真君才能帮他。
***
流筝四人回到无妄客栈,客栈老板见她安然无恙,心中连声念老天保佑。
流筝与雁濯尘闭门密谈许久,得知他刚来掣雷城不久后就遭遇过一次“忧怖境”,然后就被封印了灵力,连命剑也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