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把来人仔细端详一通, 在记忆里寻找两人的模样无果,姚映疏满脸迷惑,“可我不认识你们。”
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回:“姚娘子, 我们是成源酒馆的,你的公爹谈宾昨日在我们酒馆点了不少酒。”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 “这是借据,劳烦你结一下账。”
姚映疏脸色微变,放下东西拿过那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于六月二十欠成源酒馆三两银子, 隔日由儿媳姚氏还清。
落笔是谈宾两个大字。
姚映疏捏着字条的手指发紧,暗暗咬牙。
这个谈宾,怪不得昨个儿喝得醉醺醺回来,原来玩的先斩后奏这一招。
中年男子试探, “姚娘子, 你看能否将银子给结清?”
姚映疏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深吸一口气,一字字道:“当然可以。”
她拿起钱袋子往里一看,大多都是些铜板, 最大的也不过是小锭银子,估摸着不过半两。
“劳烦稍等片刻, 我进去拿银子。”
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姚娘子请。”
姚映疏对二人抱歉一笑,转身开了门, 拎着东西走进去。
谈之蕴已经醒了,挺直腰背坐在书房窗下,手里握了本书。
见姚映疏回来,正要和她打招呼,人却已经风风火火地进了厨房。放下东西, 又飞快跑回自个儿房间。
谈之蕴拧眉凝着紧闭的房门,过了片刻,又见她大步迈出门槛,急急往外赶去。
他不明所以,放下书卷,缓步跟在她身后。
来到一门,只见姚映疏取出银子交给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笑着与之告别。
谈之蕴走上去,“这是做什么的?”
姚映疏被他吓一跳,摸着心脏缓了缓,咬牙切齿道:“上门讨酒钱的。”
她恨恨嘟囔,“我还寻思他哪儿来的银钱买酒喝,原来是从我这儿预支的。”
谈之蕴不由皱眉,第一反应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姚映疏有些怀疑是曾名良,可这事没证据。但她在谈之蕴面前并不掩饰自己对曾名良的恶意,一口道:“很有可能是曾名良。他那天回来找月桂姐,和谈宾碰上了。”
说到这儿,姚映疏眉心拧起,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那狗官还在找月桂姐吗?”
谈之蕴:“城门口的守卫还没撤,应该还在找。”
姚映疏攥紧拳头。
几日前起,县令府就以追寻逃犯为由封锁住了城门,导致她都不敢给月桂姐寄信去。
不过,姜文科那狗官怎么不来问他们?
想到屋里的谈宾,姚映疏有些迷糊。
这是在用谈宾无声要挟他们?还是准备利用他来搞别的事?
姚映疏想不明白。
余光瞥见谈之蕴站得极直,她脸皱成一团,“身上有伤怎么还出来了,你赶紧回去躺着,不疼吗?”
谈之蕴在说实话和假话之间犹豫,最终还是道:“疼。”
“既然疼那就快回去。”
姚映疏挽着谈之蕴的手,小心翼翼把他搀扶进去。
刚进门,就见谭承烨一瘸一拐地拄着扫帚从屋里走出来,可怜巴巴地转过脸来,“我饿了。”
姚映疏看看他,又看看谈之蕴。
不对啊,他伤的是后背,又没伤腿,她扶他作甚?
赶忙把谈之蕴放开,连声叮嘱,“你快回屋趴着。”又上前把谭承烨扶回去。
“你在屋里等着,我把饭给你端进来。”
谭承烨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额头上的白布,又低头瞧了眼崴了的脚,梦游一般喃喃自语,“受伤的待遇这么好吗?”
母老虎变贤妻良母了?
谈之蕴慢慢走过来,“说什么呢?还不快进屋?”
谭承烨这才反应过来,哦哦点头,拄着扫帚准备蹦回去。然而他一蹦,脑袋跟浆糊似的晕成一团,小少爷虚弱地去找谈之蕴的手,“谈大哥,快,快扶住我。”
谈之蕴扶住谭承烨的手,互相搀扶着进了房。
片刻后,姚映疏进来把饭菜摆在桌上,“我给你们都过告了几日假,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谭承烨心里大呼太好了!
但看着姚映疏的脸色,又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能握拳在膝盖上捶打两下以示激动。
吃完饭,谈之蕴主动道:“我背上的伤还需要上次药。”
“谈大哥你受伤了!”
谭承烨大惊,想到昨夜情形,他顿时脸色大变,“严不严重啊,我替你上药吧。”
姚映疏正在收拾碗筷,腾不出手,闻言道:“行,你替你谈大哥上药。”
忆起昨夜红痕交错,有股凌虐美感的白皙宽阔肩背,她喉咙发痒,轻咳一声端着碗筷快步离开。
谈之蕴注视着她的背影,又偏头望向一脸担忧的谭承烨,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好。”
……
打理完家务,姚映疏钻进厨房。
她今个儿买了不少肉,准备好好给两个伤患补一补。谭承烨不乐意吃肉,她便炖了锅汤,又弄了两个肉菜一个素菜。
今日不用忙上忙下,谭承烨坐在椅子上看着姚映疏把饭菜端上来。
谈之蕴行动无碍,跟在她身后帮忙。
菜上齐了,姚映疏指着中间的烧鸡,眼里泛着冷光,“这菜待会儿谁也不准吃。”
谭承烨闻着香味猛咽口水,“为什么?”
“让你别吃是为了你好。”
说完,姚映疏坐下给两个伤患各盛一碗骨头汤,“你们喝这个。”
许久没尝过肉味,谭承烨的身体对之极度渴望,可心里却还存着顾虑。
他迟疑着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心中忏悔。
爹啊,我真不是故意破戒,只是儿子受了伤,不吃点补补伤好不了哇。
等我伤好了,我再给您守孝。
张嘴喝了小口汤,鲜味和肉味一同在舌尖迸射,谭承烨瞬间眼眶发湿。
好喝,真好喝啊。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一碗汤见底,谭承烨忍不住又盛了一碗,刚拿起瓷勺,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冲进来,昨夜的情形再度浮现,他吓得把勺子一扔,紧紧拉住谈之蕴的袖子,小声结巴道:“谈、谈大哥,他他他又来了。”
谈之蕴往外瞥了一眼,安抚般拍拍谭承烨手背,“没事,他现在酒醒了,不敢再把你怎么样。”
谭承烨悄悄抬起眼。
谈宾浑身乱糟糟的,身上带着宿醉过后的酒味汗味,糅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说不清的酸味,难闻得紧。
他拉过凳子坐下,仿佛遗忘了昨夜发生的一切,理直气壮质问:“怎么吃饭都不叫我?”
“有肉,还有鸡!”
他拿着竹筷把肉扒拉进自个儿碗里,埋头狼吞虎咽。
姚映疏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见他不像昨天一样发疯,谭承烨放松不少,挪回自个儿的位置,安安静静喝汤吃饭。
谈宾抬头,见中间的烧鸡没人动,伸手去拿,“你们都不吃?不吃我吃了啊。”
姚映疏抢在他前头撕下一个鸡腿,没好气道:“谁说我不吃了?”
她把鸡腿放在碗里,却没动。
谈宾又去看谈之蕴和谭承烨,“你们不吃了吧?”
两人谁也没说话,他咧嘴笑,心安理得把剩下的烧鸡端到自个儿面前,撕下鸡腿就啃。
吃完一整只鸡,谈宾坐在凳上不想动,拍着肚子打嗝,“舒坦,可真舒坦啊。”
姚映疏瞪他一眼,默默把碗筷收到厨房清洗。
谭承烨头和脚伤了,但手没伤,姚映疏拉着他和谈之蕴躲到书房,一个看书一个写字一个作画。
小少爷写了几个就不想写了,小声抱怨,“我都受伤了,还写什么字啊。”
姚映疏反驳,“你又没伤手。”
“可我伤了头啊,我现在一看字就晕,想吐。”
姚映疏后退一步,“那你先歇歇。”
谭承烨兴高采烈地放下笔。
外头忽然响起谈宾的哎哟声,他慢慢挪到窗下,把窗子推开一条缝,看着他飞快跑进茅房。
谭承烨回头,谈之蕴放下书,不约而同看向姚映疏,“你做的?”
姚映疏平稳落下一笔,深藏功与名。
“可以啊小娘。”
谭承烨对姚映疏举起大拇指,“这招够损。”
“还不是跟你学的?”
姚映疏翻白眼。
谭承烨一噎,小声嘟囔,“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当然记得。”
姚映疏哼道:“我能记一辈子。”
谭承烨靠近谈之蕴,悄悄道:“谈大哥你看见了。”
指了指姚映疏,他摇摇头啧啧两声,“她可记仇了。”
谈之蕴没注意听他的话,他此刻心里有些焦躁,迫切地想处理谈宾。
顿了顿,他道:“接下来几日,劳烦娘子每日都做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