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蹲坐在地上,张嘴朝姚映疏吐舌头, 眼睛鼻子湿漉漉的,毛发柔软又乖顺,看得她心都化了。
姚映疏趴在窗上, 柔声道:“小福,你在这儿做什么呀?”
谈之蕴还说小福凶猛,哪儿凶了?分明超级可爱的!
小福汪汪两声,毛茸尾巴欢快摇晃。
姚映疏猛然想起一件事, “哎呀, 忘了去给你做个窝了。”
她直起身, 拿上银钱往外走。路过书房时悄悄摸摸走到窗下,探出半个身子往里看。
正巧一只手正来支窗,光影游动间, 姚映疏撞入一双漂亮桃花眼。
谈之蕴的眼睛黑中带棕,映着阳光仿佛在发光。光线如游鱼在他眉眼游走, 留下道道粼粼波澜。
姚映疏一时看住了。
谈之蕴同样一愣。
姑娘歪着脑袋扒住窗,半边身子露出来,垂在肩上的发尾轻轻打着旋, 阳光从她身后照耀而下,她站在光里,整个世界都被点亮。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认真专注,只一眼, 就能清晰看见自己的影子。
谈之蕴长睫一颤,微垂下目光,“怎么了?”
姚映疏似被惊醒,断断续续道:“啊?啊……我、我看看谭承烨怎么样。”
谈之蕴往身后看去,“在抄书。”
书桌后的小少年抓耳挠腮,眉头紧皱,提笔在纸上缓慢书写。
若是平时见谭承烨如此,姚映疏早开始幸灾乐祸了。此时的她却只匆匆看一眼,略显局促道:“我要出一趟门。”
谈之蕴眉头微拧,“可要我一起?”
“不用不用。”
姚映疏摆手,“我很快就回来,你看着他吧。”
话落,她转身小跑出去。跨出二门,速度慢下来,姚映疏捂住胸口,感受到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低声喃喃。
“奇怪,我跑这么快作甚?”
脚边响起呜呜叫声,姚映疏低头。
小福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把小身子躺在她鞋面上,露出软乎乎的肚子。
“小福乖啊,你先回去。”
姚映疏抱起小狗,把它送回院里,关上门,“我很快就回来。”
门一关,小福立马站起。大福从一旁走过,咯咯咯的似在嘲笑。
小福对它拱起身子,喉咙发出警告低吼,一鸡一狗面对面叫。
……
姚映疏先去了吴木匠家。
陈芳嫂子热情地将她迎进去,初识听说她住在凶宅的不自然消失不见。
姚映疏虽然奇怪,但没放在心上,与吴木匠吩咐完交了定金,匆匆离开吴家。
她去街上买了些蜜饯,又称两斤糕点猪肉,大包小包回到望舒巷,敲响对面的门。
“谁啊?”
“林姐姐,是我。”
急促脚步声靠近,林娘子开了门,目色担忧地看了姚映疏一眼,旋即笑道:“姚妹妹。”
姚映疏笑,“林姐姐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快请进。”
虽相识多日,但这还是姚映疏第一次进林娘子家。一进的院子,比他们家小得多,但打理得干干净净,光线明亮,院里栽了应时菜蔬,很是温馨。
姚映疏招手让坐在里屋往外看的柔姐儿过来,“柔姐儿快到婶婶这里来。”
柔姐儿露出一口小白牙,欢欢喜喜地跑出来,“姚婶婶!”
姚映疏摸她小脸,把一整包蜜饯递给她,“拿去吃,但不能多吃哟,每日吃多少得娘亲说了算。”
林娘子蹙眉,慌忙拒绝,“姚妹妹,这也太破费了。你前两日才送了包子过来,这怎么又送了这么多。”
“不破费。”
姚映疏笑着让柔姐儿去玩,把猪肉糕点一并交给林娘子,“这是我的谢礼。”
林娘子不解,“谢礼?”
“是啊。”
姚映疏细细说起那日在门外遇见黄亮一事,庆幸道:“怪我莽撞,当时若非林姐姐出声,那畜生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林娘子未料还有这一出,自谦道:“不过是随手之举,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姚妹妹不必如此客气。”
“不管林姐姐有意无意,你总归救我一命。知恩不图报,那我往后还怎么和林姐姐相处?”
林娘子失笑,只好收下姚映疏的好意。
“既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姚映疏:“我小字欢欢,林姐姐往后就唤我这个吧。”
林娘子:“我闺名月桂,欢欢若是不介意,可唤我一声月桂姐。”
“好啊。”
姚映疏弯眼笑,“月桂姐姐。”
林月桂也忍不住笑,“对了,你家的事今早可是传开了。街坊们都说你们家阳气重,不仅镇住了晦气,还能捉贼。还有人向我打听你呢。”
姚映疏并不介意邻居们的看法,闻言笑笑没放在心上,转头说起正事,“月桂姐可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替人浆洗衣裳的?”
林月桂:“我倒是认识几个,欢欢若有需要,我明日就带她来见你。”
姚映疏大喜,“太好了,那我就在家等着月桂姐了。”
正想和林月桂再多说会儿话,忽地瞥见她手边簸箕。绣帕料子精细,上绣一朵姚映疏不认识的花,大红的颜色,明亮又漂亮。
主人家有事,姚映疏不好再待,“家里还有事,月桂姐,我就先回了。”
林月桂起身相送,“好。”
对柔姐儿挥挥手,姚映疏离开曾家。
正要回家,隔壁院门打开,衣着整洁光鲜,梳着高髻耳带银坠的妇人挎着篮子走出来,见到姚映疏笑道:“这是刚回来?”
姚映疏与她不熟,随意回复两句,转身进门。
关上院门,她怪道,这捉一次贼比捉鬼还管用,这一向不搭理她的人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
啧啧两声,姚映疏迈进院里。
那一大一小还在书房,她脚步放轻,悄悄回房,将明日要洗的衣裳收拾好,又把屋子打扫一通,眼看天色不早,姚映疏懒劲上来完全不想下厨。
走到书房外,她两手贴在窗上,小声问:“还没结束吗?”
里头骤然回了一道嗓音,“快了,怎么了?”
姚映疏吓一跳,见窗户关上还以为谈之蕴不在此处,谁料他竟冷不丁出声。
有道影子在窗户后晃动,窗子开了一条缝,眼尖地瞥见谈之蕴手里捧了一本书,姚映疏眼疾手快把窗户摁住,不想看见那令人头疼的东西。
隔着窗户与他道:“我准备让谭承烨去酒楼带些饭菜回来。”
姑娘的声音似蒙了一层纱,不如平时的清亮,吐字略显含糊,增添几分绵软婉转,别有一番风情。
谈之蕴指腹在书卷上轻轻摩挲,低声道:“他正在背书,今晚我做饭吧。”
只要不用她做,怎么都行。
姚映疏笑出声,“好呀,我给你打下手!”
语调上扬,如银铃清脆,又多了丝蜜意。
谈之蕴轻抚耳尖,“好。”
他放下书走出书房,对候在窗外的姑娘道:“走罢。”
二人一道进入厨房,姚映疏目标明确地坐在灶膛后,拿出枯草和火折子生火。
谈之蕴在厨房里走一圈,看着剩下的菜心里有了数,挽起袖子舀水刷锅。
姚映疏手熟,不过片刻灶膛内便已燃起火光,她往里添上柴,双手捧脸觑向谈之蕴。
年轻男子一身儒士文衫,却熟练地拿起菜刀在案上忙活,碎发从额前滑落,遮挡住那双含情桃花目,姚映疏看不清他的表情,依稀只能瞧见半张侧脸。
看着看着,她发起了呆。
他给人的感觉着实割裂,拿起书,既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也是让她避之不及的教书先生。可放下书,他既能下厨,又能捉贼,会赶车,会杀价……好像鲜少有他不会的事。
姚映疏忽地好奇,谈之蕴究竟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
以她的经验来看,会的东西多的人大多坎坷,谈之蕴丧母,爹又是个酒鬼,走到现在定然很不容易。
姚映疏默道,不如明晚给他加个鸡腿好了。转念一想,自己长大也很不容易,也得给自己加个鸡腿。
明日她就去买!
……
晚间吃完饭,姚映疏待在房里,默默回想林月桂那张绣帕。
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那帕子上的花又实在漂亮,哪怕只是瞥了一眼,依旧清晰地印在她脑中。
看着窗外挂在梨树上的月亮,姚映疏纠结,要是她请月桂姐教她刺绣,会不会唐突?
踯躅中,房门轻轻被人敲响,谭承烨压低的嗓音在寂静夜色中分外明显,“姚映疏,你睡了吗?”
姚映疏偏头,回道:“没,怎么了?”
“那个、那个……”
小少年拘谨忐忑道:“你能不能陪陪我啊?”
姚映疏不解,“我陪你什么?”
谭承烨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