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映疏尖叫,“谭承烨!”
腰身蓦地一紧,柔软腰肢弯成半圆被一只手臂横住,姚映疏双手从耳侧垂落,惊魂未定地盯着厨房门外。
腰上的手一用力,她回弹站直,却因惯性往前一扑,直接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春衫较薄,姚映疏的双手落在谈之蕴胸膛上,隔着一层单薄衣衫,仿佛能感受到他起伏的肌理,与速度略快的心跳。
她怔怔抬首,目光从谈之蕴锋利流畅的下颌,移到他脸上。
正好此时他也垂下视线,眼尾带着天然的粉晕,桃花眼仿佛陈年佳酿,只看一眼,恍惚间仿佛要溺进去。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缠,此时此景,比起平时的坦然自如,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
谭承烨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雷鸣声在姚映疏耳边炸响。
她反应极大地退开,指着谭承烨骂,脸上除了因愤怒生出的红晕,似乎还有几分羞恼。
“青天白日的,咱们住了这么长时日什么也没发生,你没事在脑子里乱想什么?”
“给我坐回去看着火!”
谭承烨被骂得焉头焉脑,“知道了。”
他缓慢挪到灶膛后,捧着双颊盯住灶里燃烧的火焰。暖意袭遍全身,加之又有姚映疏和谈之蕴在,好像是没那么害怕了。
谭承烨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断对自己道:方才那个丢脸的人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姚映疏轻咳一声,莫名不敢去看谈之蕴的神色,视线飘忽不定,小声道:“我去看饭好了没。”
语罢匆匆从谈之蕴身侧走过。
谈之蕴凝视她忙碌的背影,片刻后缓缓低头。覆有薄茧的白净指腹在他的注视下轻轻跳动,姑娘腰肢柔软的触感似乎仍在掌心残留。
闭了闭眼,指腹重重一捻,谈之蕴强行将那股感觉挥去,嘴角笑容依旧如往常温和有礼,“我帮你。”
闲散惬意地用完午食,姚映疏照例当甩手掌柜,将残羹剩饭交给谭承烨收拾,打着哈欠往自个儿屋走。
昨夜本就没睡好,今个儿又起了大早送黄亮去县衙,姚映疏几乎是头挨在枕头上的一瞬间就睡着了。
她睡得沉,没做梦,却在某一瞬间猛地被惊醒。
“姚映疏,起床啦——”
谭承烨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从窗外传进来,姚映疏怒气噌噌上涌,趿拉着鞋扯过衣桁上的外衣,随手穿上就往外冲。
“你叫魂呢?”
谭承烨放下拢在手边的手,对她翻个白眼,手指向书房,“又不是我要叫你。是谈大哥。”
书房窗户被推开一条缝,谈之蕴支起窗,仰首笑道:“午后睡多了,晚间不好睡。再者……”
顿了顿,他温声提醒,“娘子,习字的时辰到了。”
姚映疏表情僵住。
嘴角动了动,她呆呆地问:“还要习字啊?”
“当然。”
谈之蕴回得极为坦然。
见姚映疏一脸呆怔,谭承烨垂首憋笑,喉咙里突兀地发出两声猪叫。他猛地一把捂住嘴,不敢再笑了。
姚映疏没注意他,长指揪着衣袖,心思一动,当即道:“我还有衣裳没洗呢,等我洗完再写,你觉得如何?”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眸色明澈干净,如雨后新空,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谈之蕴错开目光,避而不答,反而说起另一件事,“县内有专门替人浣衣之人,娘子可……”
他话还未说完,被谭承烨急急打断,“哪儿呢哪儿呢?哪儿有?”
举起双手,小少爷委屈道:“我不想再自己洗衣裳了。”
姚映疏不知道城里还有这种活计,虽然洗了这么多年衣裳已经习惯了,但能偷懒的事谁不喜欢,只不过……
她纠结,“贵吗?”
谈之蕴失笑,“不贵,一次最多几文钱。”
那还好。
姚映疏点头,“行,我寻个时间问问对面的林娘子,哪儿能找到揽这种活计的人。”
谭承烨趁机道:“不如咱们买个丫鬟吧?不仅能帮咱们洗衣裳,还能帮忙做饭。”
他是真不想再生火了。凡是姚映疏下厨,次次都是他生火,一双白嫩小手都糙了!
姚映疏犹豫须臾,还是拒绝了。
“咱们家刚被黄亮盯过,这时候买丫鬟,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家里有钱吗?”
何况家里住进来一个陌生人,凡事都需要磨合,若是像雨花一样贴心的还好,但若不是,只会让人难受。
姚映疏觉得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不想下厨就去铺子里、酒楼里吃,若是自己动手,大家一起帮忙,热热闹闹的,竟还有几分其乐融融,很像幼年时幻想的一家人的模样。
她暂时还不想改变。
谭承烨噘嘴,失望地长哦一声。
“既然如此。”谈之蕴轻缓如风的声音吹至姚映疏耳畔,轻轻柔柔的,却让她脑海里的幻景啪一声碎掉
“可以来习字了。”
姚映疏恼怒地想,什么一家人,她才不要和教书先生做一家人!
谭承烨现在一听这话就乐,积极往书房走,一边招呼姚映疏,表情贱嗖嗖的,“快来啊。”
姚映疏阴着脸,重重迈下脚步,以龟速往书房挪动。
到了书桌前,她深吸一口气,“我来了。”
一提到习字,那张小脸上的神光瞬间暗淡,明亮鹿眼仿佛蒙上一层灰。
今个儿总归是第一日,总不能太过苛求,往后再慢慢来吧。
谈之蕴找出一张干净纸张,“下午把这一张写完即可。”
姚映疏猛地抬头,似被一瞬点亮的烛火,“真的?”
“自然。”
笑意从眼里蔓延至脸庞,姚映疏喜滋滋道:“你真好。”
谈之蕴勾了下唇,“不过每个字不能超过两寸,更不能胡乱写,需认真对待。”
姚映疏嗯嗯点头,“我知道啦。”
她把谈之蕴推开,自己坐到书桌后,“让我来吧。”
柔软手指在肩上一触即离,谈之蕴偏头看她。
姑娘侧脸柔软,长睫翩跹如羽翼,手捏毛笔眉眼认真,细致地在纸上落下一笔又一笔。
谈之蕴站在原地看她片刻,默默拿起书卷走到一旁。
似是被姚映疏的认真刺激到了,谭承烨不甘示弱地拿出书卷,单看神情,竟然罕见地没有走神。
反倒是谈之蕴,坐在窗前手捧书卷,落在书页上的视线却久久不动。
长眉拧住,谈之蕴晃一下头,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定了定神,将思绪沉浸在书海中。
手中书卷翻了十来页,视线里忽然闯入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
抬头一看,姚映疏站在身前,将纸页放在他手中书卷上,眉眼弯弯,眼角眉梢带着明显的喜意。
“我写完啦!”
谈之蕴低头仔细浏览。
前几行字写得像是初学者,可写到最后,“姚映疏”三个字已是有模有样,虽算不上多好看,但横是横,竖是竖,工工整整,干净整洁。
心中叹道,有这份学习能力,倘若朝廷恩准女子参加科举,以姚映疏的聪慧,若是勤加练习,未必不能高中。
谈之蕴眸中欣赏与可惜交织。
不过就算不能科举,书读多了也有别的好处,看在这段时日姚映疏真诚以待、信守承诺的份上,往后他定会督促她上进。
谈之蕴抬头,笑意赞赏,“写得极好,今日就到这儿吧,晚些我再教你几个字,明日我归家后,你再拿与我看。”
年轻男子笑容温柔,似雨后晨露,清清润润的,舒缓淌过心头,留下闪烁晶莹的娇艳花蕊。
这是他说完前半句姚映疏心里的念头。
等谈之蕴把整句话说完,姚映疏心里的花啪叽一声,蔫了。
愤愤地想,好好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年郎,是怎么用一张漂亮的嘴说出这么让人难受的话的?
真让人心烦!
烦人!
姚映疏不敢反驳,窝囊地应一声,“哦。”
耷拉着脑袋往外挪动,走出谈之蕴的视线范围后,她猛地加快脚步往屋里走,一溜烟没影儿了。
谭承烨从书里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见姚映疏的身影,纳闷道:“谈大哥,她呢?”
谈之蕴头也不抬,“写完字去歇着了。”
谭承烨一听,立马放下书本,“我也去歇着。”
“等等。”
谈之蕴往身前指了指,“你过来,昨日先生教了什么,读给我听听。”
谭承烨傻眼了,“为什么姚映疏能走,我就得留下?”
他哀嚎一声,控诉道:“谈大哥,你偏心!”
第46章
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一圈, 姚映疏已经没了睡意。
窗下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起身走过去,双手撑在窗框往下一探, 眼里闯入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