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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夺妖妃_坐定观星【完结】(42)

  青俪正欲开窗,李瀛叫住她:“你出去看看宜福吃了没。”

  青俪也不多问,应声离开。

  在她走后,李瀛打开窗子,一道乌黑的影扑朔进来,歪头歪脑地落在乌案上,豆大的眼睛望着她。

  李瀛从它翅下取出一枚鱼胶,掰碎了露出纸条,一目十行地看过,心下微微一惊。

  旋即将纸条悬在琉璃灯内烧了,提笔在生宣上写下寥寥数字,塞入鱼胶中,隔着火熏了顷刻,重新黏在翎羽下。

  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支起窗子,目送鸷鸟远去。

  鸷鸟怎么还不来

  沈谙之立在太常寺的值房外,捧着一卷名册,趿拉着皱巴巴的布衫,来回踱步。

  这名册上面是今年官考的考簿,名列其上的无一不是王公辖官。

  如何降等,是削禄,还是贬谪,由百司拟草,由他来勾稽审核。然后送到考功司覆察,再三覆察后,交由首揆批红。

  问题是,这上面的人,随便哪个都能要他性命,杀他全家,夷他九族,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再过半刻钟,谢国公就要亲自来取考薄。

  考薄一出,降等落定,不知他要被多少王公贵族记恨。

  正在沈谙之望着考薄出神之时,远处廊庑出现一行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晴空上渐渐划过一线黑影,一只鸷鸟飞落下来。

  沈谙之面色平静,转头捧着它入了值房。

  “这个关头,”武殊随口道:“想不到太常博士还有心思养鸟。”

  谢雪明侧眸望向天穹,若有所思。

  那只鸷鸟,分明是从内廷的方向飞来的。

  是谁给他传信,幕后帮他作策论的人么

  官考当日,他命人调出这个沈谙之历年来的策论,与那篇租庸调制的策论行文并无二致,但是里面的内容,一看便知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倘若是陇西李氏想出的法子,他们也不会押宝在一介微末小官身上。

  ……到底是谁

  沈谙之对谢雪明道:“下官奉谢国公之命,校对了考薄,各司行事公正,并无偏颇,是以下官一字未改。”

  娘娘通过鸷鸟告诉他,以不变应万变。

  谢雪明坐在值房首位,值房简陋空落,被他的纨素襕衫一衬,宛如千金堆砌。

  一阵令人琢磨不透的静阒后,窗棂敞开,二月春风里,沈谙之几欲汗流浃背。

  他低着头,听见谢国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谁教你这么做的”

  沈谙之迟疑,好似完全听不懂他在问什么:“……什么”

  见他装傻,谢国公话锋陡转:“把这只鸷鸟给我。”

  这回不光是沈谙之愕然,就连立在谢雪明身后的长随也有一瞬间的惊讶。

  从宣布官考到官考落幕,这些日子不知多少王公辖官赶着给国公府送礼。

  主君全部拒之门外,作风就像个刚正不阿的清官,呸,简直就是一个清官。

  这会儿,怎么连一只平平无奇的鸷鸟都看上了还毫不客气地管人家要。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满京的鸷鸟都要遭殃了,谢国公府马上就会迎来各种各样送鸟的人。

  一直垂首的沈谙之陡然仰头,直视谢国公,悄悄将肩膀上的鸷鸟捉进袖中:“谢国公,恐怕……恐怕不能。”

  倘若给了谢国公,他发觉其中端倪,用来联系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他做好了眼前人翻脸,强硬逼他交出鸷鸟的准备。

  谢雪明:“哦。”

  他目光睃过那只扑棱翅膀的鸷鸟,略微一顿,没再说什么。

  尾羽下面粘了鱼胶,在漆黑翎羽下折射出水光。

  沈谙之,果然在利用鸷鸟与人传讯。

  ……那个人是谁

  一个意想不到,又仿佛情理之中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

  李瀛。

  从二月十日太常寺为公主祷祝,到现在,也不过十日。

  他们竟然这般熟络了,还会飞鸷传信。

  谢雪明慢慢笑了。

  他早该知道,李瀛这样的人,所有人都会像趋火之蛾一样追逐她。

  沈谙之愣怔地望着上首陡然微笑的谢国公,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面

  对权倾朝野的首揆,他怎能不畏。

  但是,他不能将鸷鸟交给谢国公。

  这是他和娘娘唯一的羁绊。

  此时,值房外云翳涌动,苍穹之上传来阵阵鸟鸣。

  “哗啦——”

  春雨如丝,吹动玉芙殿的支摘窗,将雪白窗纱吹得鼓起,瘪下,循环往复。

  一只湿漉漉、黑漆漆的鸷鸟蹲在窗牖下,缩成圆滚滚的一团,豆豆眼可怜地盯着殿内看。

  红狐蹲在乌案上,虎视眈眈。

  第44章 嘘别被发现了

  红影一跃而起,扑向窗牖下那团圆乎乎的黑影,杯盏碰撞,叮当作响,花几上的瓷瓶哐当摔在地上。

  花萼散落,枝条混着水渍碎了一地,地衣被浸得发红。

  青俪打起棉帘,疾步走进来,厉声喝止:“宜福!”

  这宫里的玄鸟都有定数,倘若被宜福捉了来吃,万一养鸟的粘杆处找上门来,那可如何交代

  静坐在东梢间写字的李瀛搁下紫毫,快步走来,一把扼住红狐的后颈,一手抢出那团圆滚滚的鸷鸟。

  捧在手心,看清鸷鸟的模样,眉眼陡然缓和。

  不是原来那只,许是雨中误打误撞飞进来的。

  李瀛把这坨湿哒哒的鸷鸟擦拭了一下,随手搁在乌案上,放在琉璃灯旁,没看底下的尾羽一眼。宫女赶忙将红狐提溜进笼子。

  等到雨停,宫人开了窗,将鸷鸟放了出去,那团圆溜溜软塌塌的黑汤圆踉踉跄跄地飞走了。

  雨后,空中水汽氤氲,国公府内,帷幄荡开一片溟濛雾气。

  狼狈的小鸟飞了回来,呼啦一声落在雕花案上,狠狠抖了抖翅膀,水珠四溅。

  一只骨节明晰的手轻轻托起它,漆目冷冷地打量黑团子。

  黑团子掉了几簇翎羽,摸着不仅秃,还有点湿,像在水里滚过一遭,豆豆眼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你确定,”谢雪明隔着帷幄问天青:“这是整个京畿最好看的鸷鸟”

  外间,正在打理案牍的天青抬首:“主子,这是满京里最可爱的一只,多少小娘子见了心都化了。”他着重补充道:“比太常博士那只不知好看多少。”

  ……是么?

  那为什么,她不把这只鸟留下,甚至不曾掰开尾羽看一看

  谢雪明卸掉鱼胶,取来梳篦,将狼狈的黑团子梳理干净,随手关进了鸟笼中。

  不被喜欢的东西,自然没了价值。

  鸷鸟待在笼子里发出细弱的鸣叫,孤单地坐在树枝上,像一颗油光水滑的糯汤圆。

  漆黑的豆豆眼倒映着书房内的景象,卷轴飘飞,案牍堆积。

  “眼下,考薄一出,百官各自抱团结党,陇西李氏与韦氏,隐隐有联合之势。”武殊又道:

  “沈谙之的策论呈到御前,天子廷寄上谕,各郡府都在走访编户,不出半月,便会向天子呈上户薄。”

  “陛下遣了韦氏前去督监各郡守丈量田亩,这其中的水分,可就难说了。”天青一壁说,一壁给鸟笼里面的鸷鸟喂食。

  谢雪明静静听着,似乎兴致缺缺。

  朝廷风起云涌,现在还不到他出手干预的时机。

  将公事说完,似乎也无话可说,武殊想了想,随口提起宫中事:“娘娘把兰尚官遣送回陈郡老宅了。”

  谢皇后,到底还是心软了些。

  忽闻一阵微不可查的脚步声,暗卫提着鸟笼入内,在笼中扑腾的赫然就是太常博士那只鸷鸟。

  武殊和天青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了然。

  得不到就抢,这才是他们主君的作风。

  两只鸟笼并在一起,一瘦一圆两只鸷鸟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谢雪明慢条斯理地展平宣纸,这是镐京中最下等的草纸,一般是出身微寒的仕子小吏所用,与琼堆玉砌的国公府格格不入。

  这种草纸,他们前不久才在那位沈博士的值房见过。

  一个异常惊悚的念头浮现——主君在模仿沈博士。

  这……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主君似乎有点疯了。

  两位心腹缇骑瞬间坐不住了,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书房。

  没理会心腹的异常,谢雪明提笔,对照着一旁沈谙之历年来的策论奏折,在草纸上落下几字。

  行文可以模仿,语气却难以揣度。

  那位九品小吏,不,现在是七品小吏了,他会怎么和李瀛说话

  恭敬小心,字字谨慎,还是肆无忌惮地调。情引诱

  想到后者,谢雪明攥笔的手青筋微现。

  墨迹渐渐晕开,凝成一团乱花。

  ……

  沈谙之又来信了。

  同一只鸟,同一枚鱼胶,同样的草纸,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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