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以后就是真姐妹了。”
春云瞬间绽开笑脸,乐呵呵地大叫了一声姐姐,宋瑾高声应下,两人在路上旁若无人地一蹦一跳地走着,可是越走,宋瑾的心也越沉。
春云有保障了,那她的保障呢?在哪里?
她看了看天,快要月中了,季舒白还要过多久才能回来呢?
曾经她对人口买卖是那么的厌恶,她就是受害者之一,而如今,她竟然也做起了这种事情,并且用它来保护一个人。
季舒白当初对她讲的一句话不禁浮现在脑海里:
“有时候......或许会有人需要它。”
怪不得袭人不愿意家里人赎身,一心要做宝玉的小老婆。
第106章 打得他身上那件湖纱道袍黑一块黑一块的
宋瑾瞒着自己的爹,悄悄地买下了春云,自此春云算是有了一个保障,起码她爹没办法为了银子将她来日乱嫁。
可宋瑾却在为自己操心,她不想把一切都寄托在他爹的良心上,万一哪天他被人蛊惑,觉得自己能赚钱了,腰板硬了,开始要面子了,要女儿守起本分来,她就惨了。
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跟老陆闹翻。
这个世界是父为子纲,她在哪里都赢不了,她不想冒这个险。
宋瑾心中慌乱,接连几日向来挑奶茶的差役打听季大人几时回来,却都说得下个月,她只得作罢。
谁曾想季舒白没等回来,先等来了另一个人,文新。
文新来的时候,宋瑾还在后厨里帮着煮今夜要卖的水煮花生和毛豆,孟齐突然进来说话,说从前那位文公子到了,问起她来。
宋瑾听罢,洗了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就出去了。
文新还是老样子,圆脸细眼,看起来憨憨的,一身簇新的天青色湖纱道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拣了一粒油炸花生米往口中一丢,还没开始嚼,就见宋瑾走了出来,当即嘿嘿一笑。
“陆掌柜,许久不见了,原来在此地发财呢。”
宋瑾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见他调侃面不改色走近道:“刚刚伙计来说有贵客驾临,没想到是文公子。”
文新不大吃她那套,笑着戳穿她:“在你这里,我也不算贵客吧,不讨人嫌就不错了。”
宋瑾也不反对,只是问:“文公子可想吃些什么?小店今日有清蒸鲈鱼,黄金南瓜......”
“我不是来吃东西的。”宋瑾话未说完,文新便出言打断:“我是来同你叙叙旧的。”
宋瑾哼笑一声:“你我之间有什么旧可叙的?”
“有,当然有。”文新站起身来,撒开那把泥金扇子,不紧不慢道:“真论起来,咱们还差点儿做了夫妻呢。当初你脱籍,我都不曾为难你,你也该谢谢我呀。否则有这婚约在,哪有你跟那季大人眉来眼去的日子。”
宋瑾气到想笑:“是么?说起这婚约,我倒想问问,咱们是交换过婚书了,还是你曾经领着媒人下过聘了?”
文新的脸僵了一下,宋瑾接着道:“我没记错的话,一样都没有吧?既然没有,何来婚约?你又有什么理由来为难我?”
文新听罢,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却又不肯就此收手。
“你别忘了,你还签了两千两借契呢。”
“你去闹啊,最好闹到柏元槐知道大奶奶往外挪了两千两的银子,到时候看大奶奶怎么收拾你,何况,这笔银子可是你保的债,真闹起来,你也占不到便宜。”
文新嗤笑一声:“从前是怕,如今却是不怕了。”
宋瑾听了愣了一下,问起为什么。
“柏元槐又不是傻子,没多久就发现了这笔生意,明里暗里的收回了这笔银子。姑姑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我也是闲人一个了。”
宋瑾明白过来了,他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可是那银子都还回去了,难不成还叫她再还一遍?
“你想用大奶奶的借契来威胁我?”
“不不不,误会,误会。”文新再次露出那谄媚的笑容,以扇掩唇,悄声问道:“你同季大人如今进展到哪一步了?”
原来是冲着季舒白来的,宋瑾别过脸去,不乐意答他。
“这有发财的机会,你也带上我一个嘛,你一向有眼光的,是不是?”
宋瑾明白过来了,这是一个要来走季舒白门路的,她可没忘当初文新对她是怎么个打算。
放到他屋里做妾,整天做饭的妾。
干他爹的!
“我若有机会,我为什么不自己发财,没看见我还开着这小店么?”
宋瑾说完懒得再理,转头就往里间走,谁知那文新不知好歹地跟上来。
“你别走啊,有些事情你办不成,但我可以办是不是?”
宋瑾依旧没理他,文新自觉无趣,扫视了一圈里头的院子,似是发现了什么道:“我看你这小院也不错嘛,话说你当初离开时所带的那些银子,够买这么大个院子,够雇这么些人么?”
“这季大人该不是收了你吧?那怎么还让你烧菜做饭,也不知道心哎哟——”
文新话未说完便挨了宋瑾一个嘴巴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文新几时在女人身上吃过这等亏,当场就火了:“好啊,有本事,攀上高枝了呀,怪不得我姑姑都得让你三分,你还给我装哎哟——”
宋瑾这回没用手,使上了烧火棍。
手腕粗细的棍子抓在手里,前头烧的黑黢黢的,抬手交往文新的脸上身上招呼,打得文新四处乱窜,打得他身上那件湖纱道袍黑一块黑一块的,在院子里蹦跶了一圈后,终于蹿出了陆家食铺,跑走前只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宋瑾打了人,出了气,过了瘾,几个伙计和她娘却都在担心。
“掌柜的,这样得罪人是不是不大好?”
“就是啊,好歹是文家的公子,往后还是能和气就和气吧。”
“不过有季大人给咱们撑腰应该不打紧的。”
......
宋瑾打完了人,气性也下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季舒白走之前的嘱托。
有事去找卢骏年,再不然找柴恒也行,她当时还嘲笑季舒白把她当惹祸精,如今看来季舒白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自己。
“我下次收敛些就是了。”宋瑾有些发虚,觉得往后还是压一压脾气的好。
季舒白像个大招牌,一边被她拿出来狐假虎威,一边也被他人觊觎,文新的到来让宋瑾觉得季舒白越发重要起来,以至于在这年的中秋,她破天荒地主动去拜月,祈祷平安的对象是季舒白。
宋瑾有心收敛,却依旧要赚钱,八月一过,九月能卖蚊香的日子就不多了,就在大家着急不能再多卖些时日,存些银钱好过冬的时候,宋瑾又提了两个点子。
一个是板栗,一个是皮蛋。
九月一到,板栗便上市了,集市里,街头上,四处都有人卖,价格便宜,不过两文钱一斤,过些时日还能更便宜些。
宋瑾想着,若是到了冬日呢?价格翻个两三倍,甚至四五倍卖给富贵人家,是不是轻轻松松?
她做生意,就不想在穷人身上赚钱,因为穷人身上没钱可惦记。
这个生意的好处是本钱少,费的力气也少,缺点是甭管翻几倍,她也赚不了多少,最多赚件棉衣回来。
但是苍蝇腿也是肉嘛。
关于保存板栗的法子,宋瑾还是小时候在家里学的。
一口大瓮,底下摆上一层草木灰,上面一层板栗,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叠起来,最顶层撒上一点水,沾湿草木灰,也不必封严实,直接盖上盖子便能一直保存到冬天里。
吃的时候也简单,取出来,洗去草木灰,直接吃的话同新鲜的摆在桌上两三天口感无异,脆生生,甜丝丝的,在冬日里是很稀罕的。
到时候一屋子人,围着丢了几颗板栗的炉火,吃一锅板栗烧鸡,那香气绝对能抵寒冬腊月的狂风暴雪。
宋瑾光是想想就觉得流口水,这板栗她是留定了,没准儿就是冬天里的招牌菜。
再一个是皮蛋。
大明吃咸鸭蛋已属常见,但是皮蛋却未发明出来,或者说即使发明了,也没有传到苏州来,宋瑾便想着做皮蛋生意。
夏天不做,是因为天气太热,皮蛋会坏,天气一凉刚好下手。
宋瑾连菜谱都想好了,秋天冬天里虾仁皮蛋粥,春天里皮蛋豆腐汤上汤豆苗,夏天里凉拌皮蛋,到时候又是独一道的菜,还能卖一卖皮蛋,她光是想想,脸上就笑开了花。
大富大贵是不大可能了,但是丰衣足食她做到了。
宋瑾不想大富大贵,她可能这辈子就没有那个命,也很少有人有那个命。
大明有沈万三,清朝有胡雪岩,哪一个不是被人盯的紧紧的,稍有不慎就得掉脑袋。
生意做到那个地步,就不再只是一个生意人了,那是跟朝廷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宋瑾不想参与这大明的朝廷,她烦许多当官的,烦那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