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说出来，比憋着藏着舒服。
李素抬手擦了擦眼泪，没再哭了。
她再次低下头，很快找到对的钥匙，噼里啪啦将门打开。
将门推开，穿堂风扑到她的脸上。仿佛风尘被吹开，露出底下玉一样润暖的心。
那是曾经的李素。
李岩抱着李乐，率先走进去。
他挡在门口，转过头去看他哭的满脸通红的大女儿。
好多年了，他从未去面对、处理他女儿心里的伤口。
李岩忍不住扪心自问：如果没有今天，他们会怎么样呢？
这些年，他没有提，没有问，是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原谅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而这件事，他也在努力地做，却做的不好。妻子梁婧也是。
他的这个家，阴森森的，有着溃烂成灾不可触碰的过去，已经不适合他的女儿。
他想，李素不进来，更好。
“李素。”李岩目光欣慰，他看着李素，很肯定道：“爸爸听到你今天说的这些话，真的很开心。你长大了，学会走自己的路，这是好事。”
“妈妈说希望你回来，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这些话，你也不用太在意。——我不否认我们的私心愿望，可是，我们的第一志愿依然是：希望你健康快乐。这个永远不会改变。”
“素素，你应该离开南苏，早点离开南苏吧。去追求你的梦想，去过自己的人生，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但首先你属于你自己。”
那些祝福，李素已经好久都没有听见了。
她忍着鼻酸，认真地打量她的爸爸。
6年了，她不敢去看。
此刻才发现，原来爸爸已经满头白发，他已经56岁了，可他怀里的幼子，如此年轻。
孽吗？孽吧。
李素忍着眼热，伸手摸了摸李乐的头发，她对父亲笑了笑，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倔强的、野草一样坚韧的神情。
“去吧。”李岩对她点点头，鼓励着，肯定道：“去找徐慎吧。去享受你的人生。”
李素忍着泪，见李岩微笑伸出手，将门慢慢关上。
她在门外，咬着唇，静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又一次看向楼梯下。
楼梯间的窗户照进光，延伸到她脚边。
今天阳光明媚。
李素朝着楼下走去。步子渐渐快起来，渐渐变成跑的。
她跑进巷子口，拧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花坛边的松树下，依然站在那里的徐慎。
那一夜，这一刻，同样的位置。
他永远在等，无论发生什么，不管推开他的力量有多大。
李素毫不犹豫冲过去，将徐慎紧紧地搂住。
“怎么了？”徐慎拧着眉头搂紧她，去摸她的脸。
李素没回答他，只是踮起脚尖，仰头亲吻他，娴熟地撬开他的唇。
淡淡的苦味，是咖啡。她吻着他，缠着他，蛮横又倔强。
情于情，撞到一起，仿佛不合时宜。
是徐慎先别开头，擦着李素的脸，埋在她的围巾里。
徐慎也有些猜测到了。
能教出像李素这样的小孩，叔叔李岩比他们想象的更强大，更明朗，更睿智。
徐慎心中一时涌现惊喜，庆幸，愧疚，百感交集。
可是无论是什么念头，无论道德，舆论怎么定义他，他依然没有改变他的态度，坚守他人生唯一的答案。
他抱着李素，他的全世界。
缓了很久，徐慎才在她耳边，开玩笑一般，很暧昧地说：“李素，我们应该去开房。”
“滚！”李素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
第56章 高二生禁止亲嘴你以后就在楼下等我，……
徐慎哪儿也不想去了。拉着李素，钻进了南苏的几个大商场。
两个人头挨着头选对戒，等最后选定好，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风吹起来，又一次往人骨缝里渗透。
李素窝在徐慎的怀里，跟着他往前走，边与他讨论去吃什么。
恍然间，一片白毛毛的絮飘在李素的睫毛上，慢慢融化。
冰冷的触感，令李素若有所悟地抬起头，才发现真是下雪了。
“徐慎，下雪了呀！”李素伸出手接了接。
漫天密密的雪，覆盖整个城市，李素拧过头去看徐慎。
两人显然陷入了同一段往事，四目相对，一开口，便是默契一致地回答道：“走，吃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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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李素还在读高二。
正值寒假，爸爸妈妈带着突然发烧的李应去了医院，剩李素一个人窝在家里。
电视机放着东北爱情，李素在客厅里溜达，喂喂金鱼，又拿遥控器把零食来来去去拨了拨，半天坐不住。
饿是真的有点饿了，但是不想吃零食，想出门吃烧烤，喝可乐，更重要的是：想和朋友们呆在一块儿。
一个人真的太无聊了。
李素往飘窗边踱了踱，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外头夹寒的风往里一吹，李素耐不住冷，忍不住打了个抖。
“嘶——”李素默默关上窗户，有些犹豫。
怪冷嘞，还出不出去呀？
李素盯着外头发了一会呆，直到一片漆黑的天，突然飘落密密麻麻的雪。
好耶！李素心里一振，想也不想，拍了个照片发朋友圈：今年的初雪，没看到的人有难了，诚邀钱袋子们出来撸串儿喝可乐，dddd。
李素特意@程晏@谢菲，就差报两个人的身份证了。
发完急需双向奔赴的邀请，李素就钻进房间里，开始翻零花钱了。
东凑一点，西凑一点，找了个200元，以防万一，她又拿上书包，从家里装了不同口味的饮料，拉链一拉，她拍地而起，蓄势待发。
她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已经20分钟过去了。
没人回她微信，她点开朋友圈。
程晏在底下回：人在杭州，刚下飞机，谢邀。回去给你写200字旅游日记，可抄，好兄弟在心中，不必多说。
谢菲在底下回：人在京北，刚下火车，谢邀。来定期复检耳朵了，回去再找你玩呀。
“......”李素为自己最近没有问候大家的行程，自责了几秒。
手指翻动，她回程晏：你的生活我的梦，少爷，玩的开心。
回谢菲：好呀好呀！等你回来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回完消息，李素神情落寞地把搂在怀里的书包放回飘窗上。
空洞洞的屋子里，一时又只剩下电视剧的声。
李素站在玻璃窗前，叉着腰，独自看了一会儿雪景。
不知道会下多久，多大，如果能多下几天，积下雪，可以和程晏谢菲去打雪仗。
李素心里盘算着，想着，一时失神。
“噔噔噔——”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李素一大跳。
她见鬼一样，跳起来，抖了一下。
下意识抄起玄关上挂着的羽毛球拍，李素很警惕地看向门边，高声问了句：“哪位呀！”
“李素，”不算陌生的声音，透过门沉闷地传过来，门外的徐慎，喘着气赴约道：“去吃烧烤吗？我有几万块，够不够？”
“......”信息量太大了。
什么家庭，吃烧烤带几万块？
李素自我感觉，她也不认识这种级别的阔少呀！
她狐疑地靠近几步，透过猫眼看出去，一个不太熟悉的英俊身影，站在门口。
哈？李素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下。
哈？李素不可置信，又换了另一只眼看了一下。
两只眼，怎么看，门口站的都是徐慎。
但是......她跟徐慎也不是很熟呀？
在学校里，也没怎么往过诶。
怎么会来找她呢？
走廊里的风，扬起徐慎额前的碎发，少年的目光沉冷专注，双手垂在裤子两侧，眸子漆黑，眉眼端正，一派明秀。
熟悉的目光，坚定的神情。令李素瞬间想起那次升旗仪式上，她在台下仰望代表学生演讲的徐慎。
那时看他，看他仰望红旗，也是这副清爽正气的模样。
李素将门打开。
风从外面扑进来，迷了李素的眼睛。
她微眯了眯，下意识抚了抚鼻梁，才发现自己忘记戴眼镜了。
怪不得看徐慎这么朦胧俊逸。
李素掐了掐衣领口，将拉链拉到最顶端。
因为李应不在，屋里没有开暖气，所以李素穿着羽绒服，也还算保暖厚实。
可她定睛一看，徐慎竟然只穿了件毛衣就跑出来了？她倾佩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往屋里拉了拉，避开走廊上回旋的风。
呀！触碰到徐慎，李素摸到他身上又潮又湿，衣服透着凉气，倒是身体微烫，往外散发热，凝成霜。
这种最麻烦了，等体温凉下来，特容易感冒。李素龇了龇牙，撇过头往玄关处的挂衣架上看。
可以选的不多，有她爸的羽绒服，她妈的呢子大衣，以及她的好几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