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宽敞明亮的樱木办公桌后面的姜宜年拿起咖啡壶把自己的杯子加满,压着唇角低头看文件,他嘴角两边的皱纹更往下耷拉了。过了会儿后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扣起手指盯着陈希英说:“好好的皮带为什么会绷断呢?究竟是工人操作失误,还是事先没有检查过机器的性能?”
陈希英停顿了一秒,随后诚实地回答:“是因为工人在启动机器前没有检查过。不过他是新来的操作工,经验不足,对操作流程还不太熟悉。”
“你是想说就因为他是新来的,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故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吗?陈主管,不要忘了是谁要在这些工人上工之前给他们讲规矩?操作工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没把人教好。”
“我明白,经理,我应该为这件事负责,我也会接受应有的惩罚。”陈希英把视线下移,摆出逆来顺受的样子。
姜柳银忍不住开了口:“我当时就在事故现场,那真是千钧一发的时刻。那皮带直奔我而来,若不是陈主管眼疾手快保护了我,恐怕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就是我了。”
大老板铁面无私地看着他,姜柳银面对自己的父亲还有点儿忐忑,但他继续说了下去:“陈主管在第一时间命令车间里所有钻床停止工作,让工人再次检查。事后,他从未拖延,熟练、麻利地将受伤的人送去了医院,等把车间里所有事都安排完了才最后一个坐上车去医院里缝针。我目睹了全过程,陈主管无疑是个办事可靠、心细如发的人。”
在他说话的时候,陈希英看着他着急地为自己辩解,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奇怪。惩罚对陈希英来说无所谓,一人做事一人担。不过见小老板有如此举动,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你为何这么着急地维护陈主管呢?”姜宜年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
姜柳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我只是陈述事实。”
二十分钟后,姜宜年放走了两人。陈希英挨了一顿痛批,赔了钱款,不过他知道大老板还是手下留情了。他们一同往楼道和电梯间走去,姜柳银在电梯前停住脚,对陈希英说:“谢谢你。”
“不客气。”陈希英笑了一下,“也谢谢你方才在大老板面前为我说那些话。”
姜柳银点点头,低头看了眼鞋尖,又问:“为什么你自己不说呢?”
陈希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与姜柳银保持着一定距离:“我是去认错的,说这些就显得太刻意了。而且我知道自己该承担什么后果,我早有准备。”
电梯到了楼层,姜柳银也明白了陈希英的意思。他望着陈希英笑了笑,邀请他一同乘电梯下去,不过陈希英拒绝了:“我习惯走楼梯,当锻炼身体。”
小老板见他不肯进来,未作勉强,抬手朝他招了招:“再见,陈主管。”
“再见,小老板。”陈希英丝毫未提昨天公交站里的事。
他们分别了,陈希英从楼梯口走下去,姜柳银面前的电梯门一会儿之后也关上了。姜柳银站在电梯里默默地注视着壁上自己的倒影,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脸面,却发现自己的双颊光滑、豁朗。他放下手,无聊地在电梯里走了几步,脑子里却想着陈希英刚才说的话和他这个人。
午餐已经摆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姜柳银刚一进去就闻到了扑鼻的比萨饼香气。他胃口大动,原本低落的心情忽地一扫而空了,坐进椅子里就掀开饼盒决定大嚼一通。他一边用刀叉将饼皮上的烤三文鱼取下来送进嘴里,一边问进门来的司机:“他让你买了中午饭没有?”
司机知道姜柳银问的是谁,忙点头道:“买过了,不过赶巧的是,陈主管要的也是一份中等大小的三文鱼比萨饼。于是我就一同去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份,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就一份中等大小的比萨饼吗?”姜柳银停下手,“其他没有了?”
“其他没有了。陈主管是就着车上的一瓶水把比萨饼吃完的,他看起来还挺满意。”
“老天,我还以为他会去餐馆里吃饭。你跟他说过没有?是我请他吃的中午饭。”姜柳银下意识地前倾身体,他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司机温和地笑了笑,替陈希英开脱道:“现在是工作日,陈主管每天事务繁忙,不仅要管理车间,还要亲自做工。他来来去去都得赶着时间,哪还有工夫去餐馆里坐下来吃饭呢?”
姜柳银皱起眉没再说话,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冰水,让司机离开了。他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解决掉了午餐,起身去落地窗前打了杯加冰的柠檬水。他站在泛着灰蓝色的玻璃前往外看去,阳光强烈得令人头晕目眩,道路旁一望无际的灰球树紧紧收拢着它们的花萼,大片银光闪闪的棕榈在一排排居民楼下娑娑作响。
城市在烈日照射下已呈现灰黄色,遥远的天际堆砌着一团团白滚滚的云,甚至能望见沙尘吹来时的可怕景象。空气像在火盆上那样颤抖,江河湖海里的水汽都在往高远的天穹散逸。
第四章 在体育馆
自从去医院缝了针之后,陈希英上下班的时候都戴着口罩把伤口遮住。陈希英督促着机械维修组在两天之内彻查了12个加工车间里所有的器械,并一举替换掉了所有存在安全隐患的零件。他是个手脚利索、效率极高的人,当姜柳银再次巡查车间时,也不免惊讶于车间面貌的变化之大。
姜柳银正在试着融入公司,不免诸多时候要与各个车间的主管交流,如此一来,他与陈希英说话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姜柳银觉得陈希英是众多工人、主管当中最脱颖而出的那一个,他的做事风格、说话方式无一不投合着姜柳银的喜好,令他既不会感到尴尬也不会感到厌烦。而且这个人有着一副好身材和好脸蛋,一看就是个收放有度、一点一画的人。
陈希英发觉自己一天当中见到小老板的时刻日渐多了起来,他也知道姜宜年有意培养姜柳银做公司的接班人。陈希英在关停车床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仔细想了想姜柳银这个人,他觉得自己若与公司未来的接班人搞好关系并非是一件坏事,况且姜柳银看起来挺喜欢自己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便高兴起来。他大口地吞下水解渴,回到车床旁去把细细的导管拉过来,拧开阀门后看着乳白色的冷却液从管子里流出来,浇在螺旋状的刀具上。他一边想着干旱的季节,一边往垂挂在窗前的沾有油污的窗帘外望去,尽管他什么都望不到。陈希英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模模糊糊的期望变多了,有些事也想得更明白了。
在“皮带事件”发生后的第五天,周六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好,但城市里的居民已经对连日的晴天暴晒抱怨不已,抱怨的同时惊惶惶地消磨着长达四个月的旱季。
陈希英邀请了陆道清一块儿去位于市中心的体育馆打羽毛球,他俩是同一年一起调往公司总部的。陆道清在理料车间里做车间总管,他体型中等,有一颗小脑袋、健康结实的身躯,像个举重运动员。他习惯把头发剃得很短,常年穿着成套的西装,走路时宽松的裤管便一抖一抖地晃动。
他们把林肯停在地下停车场里,再边说边走着上到体育馆里去办理了登记手续。此时正是傍晚七点整,肆虐一天的热度降下去了,但太阳却还歪歪斜斜地倚靠在地平线上久久不愿离开。
球馆里没什么人,在干旱、缺水的时候,人们对运动的热情便一减再减,他们更向往那些阴凉、喧闹的娱乐天堂。陈希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个空球场,将背包放在了场外的座椅上。高高的穹顶和钢架结构的支撑柱外漏进来瀑布似的斜晖,在银白色的天花板上辉耀着橘红色的光晕。
两人做了热身,然后一人去了一边,挥起球拍开始较量起来。陈希英身上饱满、富有弹性的肌肉多半就是得益于羽毛球和游泳,这是他最爱的两项运动。
天麻麻黑的时候,姜柳银撑着腰站在体育馆外面打电话。他穿着夹克外套,下身的及膝短裤下露出他包裹着黑色打底裤的长腿。他打了个电话,然后怒气冲冲地挂断了。姜柳银本想离开这里,踏下了几级台阶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挎着背包重新转回去进入门内,准备去碰碰运气。
球场里大部分都空着,回荡着脚步声、喊叫声,天花板上的吊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他沿着中间的通道往里走去,寻找着有没有可以加入的场地,直到他看到了陈希英。
陆道清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姜柳银,他抬起手示意了一下陈希英。陈希英把掉在地上的羽毛球捡起来,回头看见姜柳银独自挎着包站在场外看他们,见陈希英回头后就朝他招了招手。
“小老板。”陈希英先走了过去,抹掉下巴上的汗珠,在姜柳银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你也来打球吗?”
姜柳银点点头,注意到了陈希英的伤口处贴着防护布,应当是为了防止汗水浸湿伤口。他点了点头,回答:“嗯,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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