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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志怪_张半天【完结】(31)

  “当时人答应的事儿,像你们这些后代怎么也不能搬家?”

  “你是不知道。刘家村不管是从外边儿取媳妇还是本村生小孩儿,但凡有新人落户,第一件事儿就是在老刘家的族谱上留名,把原来的姓也写上,然后勾喽,族谱上那页就扯下去拿自己家藏着。啥时候这人死了,啥时候把纸一烧,完事儿。”

  “这世上的事儿还真不能不信。可要是不签呢?不签不就没事儿么?”

  “不签?”马六冷笑,“新娶的媳妇要是不签,结婚第二天就疯,新生的孩子要是忘签了,几个月就得病,肿得跟死猪崽子似的,没几天也嗝屁。这事儿我都亲眼看着过。”

  “这是邪事儿啊!得找个风水先生看看什么的。”

  “哪有风水先生?跳大神的倒有。仙家来了一看,说当年那刘家村的人根本不是人,都是活在阳间受罪的小鬼儿,正愁维持不下去香火,这帮人就来了。名一签,就相当于把姓名交到阎王那了,谁走阎王就收谁,不签也接走。”

  “这世上哪有阎王小鬼啊?”

  “说半天,你当我放屁呢?没有你说这是咋回事?”马六恶狠狠地问。

  “倒是没办法解释。可阎王要你们的名儿能有什么用?”

  “仙家说刘家村地方怪,必须有活人在。至于为啥要有活人,她道行不够算不出来。”

  “这……”半天儿一时不知该怎么理解这件事儿,索性转移话题,“六爷,喝酒!”

  “六爷?”

  “你呀。咱北京人尊重谁就叫爷。”

  “别他么跟我整这套。叫马六,这是我本名儿。”马六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半天儿也喝了那么多。

  “您本姓是马?”放下酒杯,半天儿问。

  “那可不!我他么才不姓什么狗屁刘呢!”

  “好样的!人不能忘本。”半天儿竖起大拇指,“马老板,您还没说为啥把您撵出来了呢。”

  “啊,扯远了。”马六脸色微红,眼睛充血,“我小时候村里又闹僵尸,我爸妈都被咬死了,没人管我,我就跟一个猎户过日子,他家还有一个小子,跟我一般儿大。眼看着到说媳妇的年纪了,村里就有那么一个大姑娘,本来俺俩看对眼儿,可村里非得把那姑娘给猎户的儿子。你可能不知道,没爹没妈的孩子那就不叫人——”

  “我插一句,马老板。我也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你?”

  “我跟我姥爷长大,小时候在胡同儿里谁看着我都奚落我。唉……这种感觉我太知道了。”半天儿一口气干掉杯中酒,又倒一杯,“然后呢?”

  “那你指定知道我争不过人家。”

  “是啊。谁让咱命苦呢。你怎么处理的?”

  “那我能憋着么!我寻思我不能吃亏,就把那姑娘先睡了。结果那傻娘们儿结婚之前跟柱子说了——”

  “柱子?”半天儿心里一惊。

  “那小子叫柱子。”

  “那猎户是不是一个瞎子?”

  “就他,遭报应,后来上山打猎就被牲口挠瞎了。你认识?”

  “栓子管他叫七姥爷。”半天儿嘴上这么说,心里打了个扣。

  “对,就是老七头儿。老不死的!”

  “你睡了人家媳妇人家不跟你拼命的?”

  “他敢?活腻歪了!柱子知道这事儿之后就不跟那姑娘过了,弄得全村人都知道,姑娘一赌气,上吊了。”

  “哎呀!”

  “你哎呀啥!她活该,我说我要她,她不干!”

  “这回我可明白了,村里人就因为这把你撵走了。”

  “你说多损啊!我不敢走啊!走了就是死。我求谁谁都不给我说好话。后来被逼的没招儿了,我就把那族谱一烧,改回原名走了。哎!他们谁都想不到,我这招儿还真好使了。到现在,他们还在那村受穷,我咋地没咋地!”马六情绪激动,站起来,踩着桌子,耀武扬威。

  “有魄力!命硬!”半天儿也站起来,高高竖起大拇指,“来,六爷!老弟再敬你一杯,我干了,你喝多少都不见外。”

  “别放屁!你干我就干!”

  俩人灌下一杯酒,重新坐下。酒劲儿上涌,马六脸色涨红。半天儿也佯装微醉,拍着马六的肩膀说:“六爷!马老板!小弟我就知道不能看走眼。您是个爷们儿!是个爷们儿!有句话叫啥来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凭这事儿,以后您就是六爷!”

  “别他妈抬举我。我就是个臭狗屎。你叫啥?”马六双眼僵直地看着半天儿问。

  “小弟张半天儿。”

  “张霸天。这名字够硬!”

  “不是霸天,是半天儿,一天半天的半天。”

  “半天儿,这是人名啊?”马六又瞪眼。

  “我真名叫张房。”

  “张房。那咋叫半天儿?”

  “我姥爷是个打卦算命的,死了之后我继承衣钵算了几年命。朋友取笑我叫张半仙儿,后来我改行这名字不能再叫,他们就顺口叫个半天儿。说我没长性,对什么都好奇,但最多就研究半天。”

  “你会算命?给我算算。”

  “我哪会呀!那都是走江湖骗钱的手艺,全靠嘴皮子。你是我六爷,我能骗您么?”

  “瞧不起我?你算算!”

  “六爷,不用算!”半天儿用力握住马六的手,尽显诚恳姿态,“就凭您这股子魄力,我看就是这双龙镇庙小,装不下您这大神,您要是到大城市混几年,保准飞黄腾达,大展宏图!是这话不是?”

  “操你妈!好听!”马六脸都乐得变形了,“不是跟你吹,我马六要是舍得这地方,早就出去挣钱去了。”

  “该舍就舍,该断就断!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你光棍儿一个,有什么舍不得的。”

  “谁说我——”马六忽又停下,“妈的,对,啥都绊不住我。来,老弟,喝酒!”

  “喝酒行,但是我看您有点喝多了。量力而行,这杯我干了。”

  “放你妈的屁!你个小崽子跟我叫板?干!”

  马六是真喝多了,之后的几杯都是一口一干的。半天儿向他打听山上那老宅子的事儿,他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啥也没说出来。两瓶酒喝光,他干脆躺桌子上睡了。半天儿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简单收拾残局,回屋睡觉。

  经过刚才的对话,他大概知道刘家村的一些往事,虽说对解锁不起作用,至少也揭开了那几张纸的谜题。可是他有一事儿不解,那就是刘家村的人都认为七姥爷的眼睛是火药呲瞎的,为什么马六说是被野兽抓的呢?七姥爷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肯定不会告诉他真相。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内情?

  第25章 皇城根儿

  回屋后,半天儿把门窗从里边插好,铺上被,钻进被窝。没多一会儿,热气上来,烤得他浑身舒坦。

  两瓶酒,他自己担一瓶多,也着实有些醉意。别人喝酒都越喝心越宽,他却越喝越爱胡思乱想。他拿出十二玲珑函琢磨一会儿,不由得想起当年跟老刘相遇的场景。

  那年他刚满十八岁周岁,考上一所三流大学。因为成年后不再享受孤儿政策,他必须一边读书一边给自己挣学费。像前面提到的,他看啥都好奇,横店跑过龙套,西单卖过唱,八宝山看过坟地,工地当过监理,学过编程,倒过茶水,但这个人没长性,这样干几天那个学几天,样样通样样松,半年换了三十多个工种,愣是一分钱没挣着。

  最后没办法,他把他姥爷留下来的那套打卦算命的行头换上,游走于大小公园,替人家消灾解难,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和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真就把生活维持下来了。

  那年春季的某一天,天刚亮,他流窜到明城墙遗址公园,背靠城墙铺开摊子,一边打板一边念诵刘伯温的烧饼歌。

  面前的小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几个衣着简单的姑娘晨跑,在他面前一趟一趟地过。他一时看得太专注,忘了跟来往行人套盘口,姑娘跑了一个小时,他一单买卖也没做成。

  眼看着太阳升高,公园的人越来越少,他收拾卦摊准备去吃口饭,没走多远,忽然听见城墙转弯的另一面有隐隐约约的吆喝声。

  他边走边瞧,见一棵大柳树下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吆喝声正是从人群中传出来的。

  半天儿不知道那是什么买卖,凑到跟前。

  借过,借过,借过……他不顾旁边人的白眼,一路挤到最前面,见大柳树下面坐着一个浑身大汗的胖子。

  胖子手里颠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一口京腔卖力地吆喝,“南来地北往地麻利儿瞧一瞧,这年头儿买个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抽条,但是老天爷待我不薄,乾隆爷小时候的玩物被我得着,太后老佛爷没有它睡不着。这一小盒三十多个零件做的真是巧,能拆开还能装上那可不得了,诸位爷赏脸手上挠一挠,十分钟能打开给你一百块钱不用找,打不开给我五十你也陪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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