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腰道:“只是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殿下时,殿下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越金络脸一红:“今天这幅吓人的样子我偷偷练了好久,陆姑娘可别拆我台,万一他们不怕我了,再想吓唬他们就可难了。”
陆腰自然知道:“殿下放心。”她说完,又忽然道,“对了,还有个东西要给殿下。”她说着从话里掏出一个信笺,“我方才去了趟驿站,正好有封给明王殿下的来信呢。”
越金络微微一怔。
陆腰故作惊讶:“哎呀,看殿下的样子莫非不知道是谁的信?那可不行,万一是坏人写得怎么办!让我替殿下看看是谁写的……署名是纪……”
越金络根本不让她念完,一把抢过了信笺,塞进怀里掉头就往卧房跑,身后陆腰杵了尉迟乾一肘子,笑得花枝摇曳:这明王殿下呢,不管变成什么样,一遇到天倚将军的事儿,始终还是个毛头小子。
第134章 寰京来书
越金络心急如焚,又怕人看出来,只能强忍着性子,一路走进柳州牧在州府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这一路过来,遇到了几个巡查的侍卫,侍卫躬身行礼,他耐着性子一一点头,心里却跟揣了一把粗羊毛一样刺痒,好不容易回了房间,把门栓一落,立刻踢掉鞋子往床上一倒,打开了信笺。
纪云台的字很工整,与其说像儒士,不如说倒更若闺秀,每一个字都端端正正立着,足见他写得时候不慌也不忙。越金络揣测着,应该是个休沐的日子,他睡足了,用过了早饭,仔细研了磨,笔尖上沾了饱满的墨汁,这才缓缓下笔。
一别月余,金络可安?
寰京秋色已落,府中遍地洒金。帝王所赐之二鹤,今已成偶,又有雏二。长雏目圆,幼雏喜人。雄鹤昼出觅食,而雌鹤携雏嬉于庭。
余尝寝卧、休憩之时,常听鹤鸣于林,推窗而望,见二鹤与雏涉于莲池。莲花枯残,其叶婆娑,雄鹤立于池畔,以喙梳雏羽,而雌鹤俯首吻雏颈,雏鹤啾啾而鸣,羽翼抖擞,承欢父母膝下。二鹤形影相随,伉俪情深。
吾观之甚喜,故修书予尔。
信写到这里,便停了,接下去就是落款。越金络从上到下把这封信看了好几遍,简直不能相信纪云台的信上竟然会一字不提他的近况,也不问自己的近况,只是洋洋洒洒写了满纸家里的飞禽。虽然两大两小四只仙鹤确实可爱,但越金络读完了信,心中却十分失落。
要不是隔着千山万水,越金络真恨不得立刻冲到纪云台面前好好问问:师父,你也不关心我一下,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又读两遍信,都快把信上的内容背下来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信塞回了信笺。刚才光顾着拆信没注意,这回塞信时才发现信笺里似乎还有些字。越金络心中一动,急忙坐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笺。
在信笺的内侧,用一行极小的字写着:禽鸟深情,人何以堪?思君甚苦,绵绵道远。念君甚切,辗转难眠。
越金络看着这一行小字,耳朵慢慢红透了,他压着嗓子,“嗷”的小声叫了一嗓子,跳回床上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在无人知晓的被子里,尽情打滚。心头被填得满满的,又甜蜜又苦涩。
脸红得热烫烫的,心也暖。
越金络有满肚子话想立刻写给纪云台,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他急忙收拾好心情,下地开门。陆腰站在门外,笑盈盈看着他,低声道:“殿下,打搅你思念纪将军啦,方才羽力瀚将军叫我来请你,说是笔供出来了。”
越金络看看天色,他也不过在床上滚了一个时辰不到,怎么会这么快?
陆腰努努嘴:“那个柳州牧怂得很,殿下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越金络道:“我原本也是只是想敲打一下,万一他真不知道那些庄园主的事,查查账以后叫他少用些国库开支也是好事,省的天高皇帝远,朝廷也不便约束。”
“殿下这国库的钱一时也省不下太多,”陆腰眉梢一挑:“看来他还知道得不少。”
他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说,慢慢就走到了前厅。羽力瀚认识的栎人文字不多,但胜在脑子不笨,自始至终一直沉着脸,手按刀柄。有两名想要交头接耳串串供词的小吏被他一把揪了出来,手下立刻当着众人的面斩了两名小吏的人头,剩下的诸人再不敢乱来,只低头写自己的供词。柳州牧更是吓得裤子都湿了,哆哆嗦嗦地写了一纸狗爬一样的供词。
越金络把他们所写的供词拿来翻看了一遍,除了一人以外,其他人所写全都大同小异:曼陀罗华庄园位于南边深山之中,庄园守备森严,且山中瘴气环绕,唯有一条蚂蟥沟可以安然通往。至于那张不一样的供词,写得则是曼陀罗华庄园在南,虽然庄中人数众多,但都是乌合之众,陛下皇恩浩荡明王神勇无双,只需明王一声号令,那些庄园主立刻屁滚尿流跪地投降。
越金络越看这张与众不同的供词越觉得有意思,他把供词递给了陆腰,陆腰也看笑了。越金络道:“这张供词是谁写啊?写得真不错。”
一名嘴角长着黑痦的矮个男子立刻跪在越金络面前:“正是下官所写。”
越金络抬抬下巴,羽力瀚立刻上前一把抓着那个男子的领子,矮小男子大叫一声,竟被高大的羽力瀚拎了起来。
越金络道:“本王已令羽力瀚将军将本王的神武之力赐给了你,一会儿你骑马便向南,带着本王的神威,将那些曼陀华庄园一一攻破。”
矮个男子脸色都绿了:“明王开恩!下官不配啊!”
羽力瀚推了一把:“明王让你去,你就去,别一堆废话!”
越金络看向其他人:“你们今日便留在前厅,谁都不可离开,也不可交头接耳,待明日本王另有安排。”
柳州牧和其他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不知道别人到底写了什么,更不知这个矮个子同侪怎么就被明王“选中”了,心中都暗暗打鼓。
栎军给了矮个男子一匹马,越金络命尉迟乾送他出城。
男人被五花大绑捆在马上,骏马撒开四蹄往南奔去。三个时辰后,便有士兵回来通报,那匹马回来了,人也回来了,只是人已经死了。而马还没等进城,忽然四蹄跪倒,士兵们刚要上前扶马,只见那匹马身体一翻,口鼻慢慢冒出汩汩白沫,很快就不动了。
越金络得到了想他知道的结果,转身回了前厅。尉迟乾把矮个男子之前所写的供词当着前厅内所有的官吏的面念了一遍,又把他的死讯告诉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十分精彩。
越金络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开口道:“曼陀罗华流毒甚广,无数百姓因此丧生。本王此行受天子之命,就是为铲除此毒,如果有人觉得搞些小手段便能糊弄本王,本王也不介意回送他一些小手段。反正此次围攻庄园主,有的是地方需要拿命来填。”
柳州牧噗通跪倒在地,率先磕头道:“臣不敢!”其他人也吓得瑟瑟发抖。
越金络对羽力瀚道:“再给他们每人两张纸,叫他们再写一次曼陀罗华庄园的情况,明天一早呈给我。”
“是。”
见天色已晚,越金络起身离开了前厅,只剩下手扶刀刃的羽力瀚和噤若寒蝉的一屋子柳州官吏。
越金络心中惦记着白天看过的那封信,回屋之后立刻掌了灯,又掏出信来仔细看了两遍,尤其是信笺里藏着的话,几乎把每个笔画都拆出来看熟了。
他闭上了眼,想象着纪云台那样一个人,是怎么想起来写信,又是怎么非要把那两句话藏在信笺内侧。一定是想和他说思念,又羞于启齿,只好顶着满脸通红写在了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实在可爱。
越金络想着,噗嗤笑出了声。
他吹熄了烛火,抱着那封信滚上了床。夜里很静,人就尤其寂寞。微风就像是纪云台的长发一样拂过他的脸颊,一股暖暖的热意从心头涌了出来,一路向下。
越金络哼唧了一声,不甘心地在床上翻腾了一阵,又自暴自弃般一屁股坐起来。就着夜色,掏出一直揣在胸口的那一枚银面具。
面具已经被体温捂热了,坚硬地贴着他的皮肤,就仿佛是纪云台那高挺的鼻梁。月光照落,面具染着银光,又似是他清冷的目光。
越金络越想越是抵抗不住,只能向下握住了自己,一边低声叫着“师父”,一边弄湿了满手。
第135章 黎明危雨
第二日一清早,陆腰就呈了一叠纸过来,越金络一边吃早饭,一边翻完了。这一回柳州官吏写得更有些意思了,生怕下一个就把自己送去瘴气林,有些人写了点曼陀罗园主施家的八卦,有些人写了庄园细节,有两个人甚至还画了图。
结合这两次的供词,显然从蚂蟥沟进入邕州的施家庄园是最好的选择。越金络同两位将军商量完毕后,从十六部里调了一千人守住柳州诸官。越金络记得之前在汾城时,方之强的表现尚可,此次南下方之强也一同来了,越金络便传了他又暂替柳州牧处理政务,然后带着柳州的兵符和柳州守军一同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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