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为她高兴。
静静,我会记得你。扎一条黑黑的粗长辫子的你、穿浅色牛仔裤的你、写得一手端正字迹的你。
我为你的生活喝彩,为你的人生祝福。
第四封信,是向向的。信纸有被打湿的痕迹:
【小汩,你在哪儿呢。
我跟着你,相当于是从庆安到了抚州,你却走了。我为什么,找不到你了呢。
我总埋怨自己的高考失利,可每每想起,我是在大学的校园里才和你相遇,我就好庆幸。
毕业那一年,我比你先离开宿舍。
回庆安的车只有晚上11点多的。
当晚,你陪我喝酒、聊天,一直到9点多,你骑着小电动车送我去车站,把我的行李放在前面,拍拍后座,对我说:“上来~”
昏黄的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牵握着你衬衫外套的一角,想:你真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啦。
我记了好久。
真的。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对我最好的人。
记得我喜欢吃的零食,喜欢喝的饮料,偏爱的肉食。
所有认识我的人,叫我的名字时,大都是“向韵南”、“韵南”、“南南”之类的叫法。
只有你,最独特,我也最喜欢。
因为只有你叫我“向向”,完全不带“南”这个字眼。
或许,是我们两个人相似的经历,使你敏锐地察觉到我名字的谐音意义。
是的,我的名字是一种期盼,是期盼另一种性别的到来。
所以我去改名字啦,前两天刚办好手续。现在的我,叫向想,理想的想。
向有自己的理想。
向在想。
在思念,在怀念,在纪念。
如果你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抱住我,喊:“向想。”
还有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会高兴——我考公上岸了。
前两年最痛苦的时候,我的生命和健康长久地消耗在一天天的早起里、一节节课堂上。有意义,但又没意义。
我曾占卜许多次,该不该辞职;也向你抱怨过许多次,说资本家如何一点点压榨我的剩余劳动力。
但我却一直担心,辞职后,万一家里真的遇到什么变故,我的存款是否足以应对危机,我是否能找到不比现在差的工作。
但是,你却说,你可以做我永远的后盾。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所以我对自己说:别管了,先去做吧。
人就应该,破釜沉舟地去做一次,不要瞻前顾后。
时汩,一直以来,你都像我的港湾。
可我真的希望你从来就不是这样好的人……
我本来计划,你如果结婚的话,我一定会给你随上13140。
让你一生一世永远不要忘记我。
现在也是,时汩,永远不要忘记我。
我之后还会给你写信的,不要烦我。】
葬礼上时,小熊到得很晚。
我本以为,她早就把我忘了。
我本以为,只会记得她最后对我那失望的一眼。
她没在灵堂驻足多久,放下一个白色信封和礼金后,便离开了。
第三天时,纸灰袅袅升腾。
是小熊给我写的信:
【小汩,你好呀。
好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希望你不记得我了吧。
我首先需要跟你道个歉。
那时候我刚毕业,像个小孩儿心性,比你还要不成熟。
见到你和我对着干,我也就想和你往反道上走。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你,是持着怎样的心在高考还有几天的时候离开教室的呢?
是压抑到喘不过气来了吗?最近几年,还在吃管头疼的药吗?
抱歉,我是前几天去学校门口药房拿药的时候,才听老板说起你。
说你在高三的时候总来拿治头疼的药,她劝你去医院看看,可你却总是笑一笑,不说话。
时汩,真的很抱歉我是个不成熟的大人、不合格的老师。
有些话,我现在想跟你说一说。
高一刚分文科班时,我看着满脸稚嫩的你们,同样稚嫩的我觉得无从下手。
我看了许多名师课,做了一本又一本的习题和笔记,天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教好你们,要怎么把你们送进大学,送出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之山。
教育学中说要利用好榜样的力量,我给你们打印了一张张寒门学子考上名校的经验纸,但这始终都不如身边的榜样来得有效。
那天晚自习,我想让你们说出你们的目标。
就在全班冷场时,你站了出来,大大方方说出你的理想院校,给其她同学作了表率。
此后,你也果真进步飞速。
我喜悦于你的成长。
那时,我流传至今的外号——小熊,是你叫开的。
运动会上,一班的第一枚奖牌,是你跑了个半死拿回来的。
拿到奖牌的第一刻,你就把它戴到了我的脖子上。
听说我被撤掉的班主任,是你带着同学们去校长办公室抗议后,又重新得来的。
所以我现在也很疑惑,当时是怎样把我期盼的目光从你的身上转移开的呢?
那段时间我母亲频繁住院,我无暇再花多点心思在你们身上。
等我意识到我的疏忽,再想走近你时,却已经有了隔阂。
你在课堂上和我对立,不征求我的同意就自己搬去教室后面坐。
晚自习不按要求进班,考试时不交答题卡。
在你的身上,我好像看见了过去那个堕落的我自己。
所以透着你,看着我自己,所以疑惑、无奈、遗憾,甚至是痛惜。
高考没有多少时间时,你留下张请假条就出了校。
我当时只震惊于你的“胆大妄为”,却忽视了这背后的原因。
我对你,实在太坏了。
高考结束的酒席上,我心中忐忑等着,想你会不会再跟我说话。
但你始终没来找我敬酒。
我明白,我们师生间,一切都不可挽回。
到如今,我们相隔。
时汩,老师跟你说句对不起。
小汩,下辈子,我祝你:吃得好,睡得暖,不头疼,有合格的老师教导。
而我之后,希望能尽我全部的心力,做一名合格的老师,一名真正了解学生、走近学生的老师。
时汩,谢谢你。
汩汩,再见。】
原来她看我那一眼,不是埋怨。
是遗憾,无奈,痛惜。
“再见”两个字在空中消逝为灰烬时,我哭到不能自已。
第 37 章
沈清还烧信的频率放缓,我不明缘由。
这之后的第一晚,她一整夜看着神厨小福贵,没睡着。
第二晚,她看着神厨小福贵的结局落泪。
第三晚她开始看起奇奇颗颗历险记,双眼无神地睁着。
我生气地跑来跑去想要揍她,她的双眼在迷蒙的雾气中睁开,看着地上被风吹而晃动的影子,欣喜地喊:“惜惜。”
我不应她。
第四晚,她在看视频时,外面风雨惊雷。
她却迟迟不去关窗。
我吹一阵风,想把骤雨狂风吹走,却无济于事。
我想让她裹起被子睡,别哭了,眼角皮肤该有多薄啊。
她却感知不到我。
第五晚,她生了病。
看着快要病死了那样。
我双手合十祈祷:沈清还平平安安。
病了的沈清还却不消停。
半夜,她从床上起身,像梦游那般走出家门,来到我们经常逛的公园。
我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太过哀愁。
哀愁的月亮也被乌云遮走。
水波随风动,她沿着河边走。
我仔细盯着她虚浮的脚步,却看她竟然开始沿着河沿走了。
她一会儿抬头看乌云,一会儿看远处灯光。
小河蜿蜒,一路有上下的观赏阶梯,可她却贴边,寻找到一处缺口,走到离水只有两三步的低洼处。
我呆愣了两秒,飘着拦在沈清还身前,却始终触碰不到她。
绝望像破烂洪水一样铺灌了我的胸腔。我凄厉的声音震彻天际,“孟婆你出来!!”
“你出来!!”
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我要入梦!我要进到她梦里!!!我为什么不能进她梦里?!你给我出来!!!”
孟婆现身,解释道:“入梦也要她是睡眠的状态,她睡得……太少了,断断续续,状态太差。”
“你有没有办法阻止她?!!”
“我们不能插手人间因果。”
我哭到近于干涸:“让我做什么都行。”
让我做什么都行。
孟婆看了看我的功德条,问:“你不投胎了,留下来给我打工可以吗?”
我:“好,好!我同意,怎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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