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业务很广，有些为难：“这个嘛……这个我不干很多年了喔……”
“不写拉倒。”我转身要走。
他赶忙拉住我，“平安符30，这个贵点，这叫贵一点？”
“折寿的哇，理解下嘛……”
我坐下来，掏钱给他，他收钱后立马坐正身子，摆开台案，墨笔，墨盒，长条的红纱符布。
提笔，一边夸赞自己：“信我，这要是写了，魂都给招来，可以缠一辈子那种。”
招什么魂，我要落井下石的。
我让他动笔，“你就写，‘鹤翊，后会无期，祝你完蛋，最好永远别回来’。”
他皱着眉，撅嘴摸下巴沉思，“这叫咒人？最起码得要说下地狱，千刀万剐之类的吧？力度太轻了点，啧……有点难办。”
我木着脸，越过桌台往他口袋里伸，“钱还我，能力不行别怪别人。”
他火速撤身捂紧口袋，歪着身子把我的话一字一句写在符上。
把它折好递给我，折成长方形，“呐，这个散了也不要紧，正方为恶，三角平安，你就按正方的折好，给这里头的人，就行了，保灵的。”
我开车来到山崖边。
鹤翊失踪的第七天，鹤立枫他们还在坚持。
深夜十二点，山崖下灯火通明。
鹤立枫瘦了些，面色苍白，坐在架起的篝火前，盯着地上的几片碎布条，面无表情。章华镖给他递上水，他没接。
我远离明亮的光源，来到当初洗项链的地方，冷风过肺，凉的很。
难怪那老道士要嘱咐我折好，我一拿出来就散了。蹲在湍急的水流前，把它折来折去，最终往河流里，丢了个三角布包。
——
似乎是冥冥中起了点作用，张阿明在第二天醒来，作为最后见到鹤翊的人，张盟在他醒没多久，就立即追问他事情原委。
阿明回忆着，忽然就红了眼。
他说，那天事发突然，鹤翊出门时只喊了两个下属跟着。到达时，四周埋伏着杀手，下属才踏入丛中，就被暗枪杀死倒在脚边。张阿明和鹤翊迅速联合起来，把埋伏在其中的杀手干掉。
黎平拉出杀手当肉盾，死了一个就去猫在另一个身后。杀手在暗，又是寡不敌众，就是张阿明再好身手也难免受伤。
被人击中腹部侧边，鹤翊迅速站到他面前护着，一枪打断对方的手，又被身后的人打中肩膀，擦着肩过，把半边身子染红。
鹤翊中弹之时，恰好杀手也被解决了大部分，伤的伤，跑的跑。黎平还在暗处，身边跟着不道几个杀手，鹤翊推走张阿明，让他回去，跑得越远越好，最好跑到别墅前，“佟青山不肯你死，快走吧，黎平我还要去追。赶紧走。”
张阿明感动不已，又想有难同当，鹤翊放话，说今天不回去，下次就得收拾他，他不敢违抗，火速滚了。
情急中扯走了他手腕的项链，开走来时的车极速狂飙，一路坚持到门口。
没想到这一倒，就是一周后。
至于鹤翊最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情。
张阿明仔细回想，说他走出半米外，鹤翊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忽然捂住耳朵跪在丛里，像是突发耳鸣疼得闭上眼。
隔了会才睁开，重新站起来。
张阿明在奔逃中，只听清划破天际的三声枪响，这之后，全被呼啸在耳边的风声压过。
————
我开始正视鹤翊的死亡。虽然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这天，鹤立枫撤走了大部分搜救队，只留下一行人在山林中翻找。
正准备要去和黎家撕破脸，事情又突然出现了转机。大家苦寻无果的人，最终出现在了隔两座山中间，坐落于河谷中的一户打渔人家中。
渔夫说他在河边捡到个人，特别俊，但是伤口感染持续发烧，因为严重的高烧，他要外出找人来抬去医院，顺便把这个人的事上报给派出所。
一出门就碰到了搜救队。
机缘巧合，鹤翊被找到了，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受伤又坠崖又泡水的，好在掉落时有树枝缓冲，他跌进湖里，没有太多坠落伤。
严重的伤口只在肩膀上，反复感染，医生需要每天清创，过了三天才转回普通病房，虽然他没醒，但可以每天被人看望。
昏迷中的鹤翊偶尔会出声。
“冬冬，没声音……身上好疼。”
没人的下午，我坐在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睡脸，他开口和我说了这么久来的第一句话。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的三百块钱打了水漂。
趁机踢了下他的床脚。回应我的只有轻颤的眼皮。
“冬冬没声音是什么意思？”
他没答我。
“就知道你阴魂不散。”
既然他来了，那我就得走，趁他病，快跑。
我当即起身，迅速逃回别墅里，为了不累及他人，郑重写了免责声明，我说：反正你也没醒，不许找别人的麻烦，我走了，后会无期。
随手把纸条放在了床头边，他可以看到的地方。
然后把鹤翊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保险柜是我最后没找过的地方。
鹤翊生日，没对，Vanessa生日，没对。
我的，对了。
打开，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涌出来，砸中我的脚。
我低头看。
上面有我的证件，还有数不清的精灵盒子。
血液像被冻住，我像生锈的机器僵硬地蹲坐下来。
鬼使神差，摁动那熟悉的螺纹按钮。
精灵还保留着关机前的对话。
……
“请说，佟青山喜欢我。”
“抱歉，不支持使用开发者权限。”
“那我想听佟青山的声音。”
“很抱歉……”
盒子里，鹤翊最后说：“没有声音……为什么偏偏把我忘了。”
失灵的按键，不会再发出新声音的空盒，失去运维无法重新运作的代码程序。
它是尘封的过去，告诉我往事不可追。逃与不逃，既定的结果不会被更改。
我别无他法。
瘫坐在床边。良久，抹了抹脸，拿过那张告别信。撕碎，吞进肚。
第56章 这短暂的死人爱情
生龙活虎的张阿明撺掇我离开。
他盯着病床上还在昏迷中的人，和我密语：“好机会，快走。”
“他救过你，你这么做不怕他发现？”
“他救我和你跑路，不冲突呀。”他狡黠一笑，“而且反正……不是我说的。”
我一时没话反驳。
“现在不走，以后可能就麻烦了。”张阿明小声提醒我，“章华镖他们已经有动作了，新一批粉蓝将会流向更大的市场。后面会是什么发展，不好说，要是上边有人查下来，一锅端都有可能。”
鹤立枫双腿恢复健康的希望已成渺茫，章华镖隐隐有破罐破摔之势，顺着鹤立枫的心思誓要将粉蓝推向全世界，干出一番更大的事业，如果持续发展下去，夸张点讲，人类灭亡指日可待。
总之这对恶人的伟业计划已经悄然启动，按照邪不胜正的铁律，遭到反噬只是时间问题。
不管是红枫还是立华，都不宜久留。张阿明毫不忌讳告诉我，兴许也是抱着不怕死的心思。
至于鹤翊，等他醒后，我猜他定将继承鹤立枫的大业，接手相关事务，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鹤翊昏迷的第5天，我接到了物业的电话，问我欠租的事情，还委婉地试探道，有一阵子没见到我，是去外地出差了吗？我说过两天就回去，务必保证青龙一切都好。
鹤翊昏迷的期间，我依然可以自由出入红枫，但张盟吩咐必须要有个人随行。隔天清晨下山，我畅通无阻，在张阿明带领下出了红枫山，打了快的回到公司楼下。
大概有多久没回来，一个月……三个月？四个月？我记不清了。
电脑积了厚厚的灰，沙发用指尖一抹，一片灰白。
樊宇同的招财猫挂件还牢牢挂在他的电脑桌面上。
怅然怔忡，又无所事事，我重游故地，摸了摸挂件那团绒毛。
张阿明来到我身旁，他没有像在红枫那样毕恭毕敬，出了山，露出真面，卸下阿谀奉承那套。
“青龙成长得太快，立华近些年经常关注人工智能领域，就算没有鹤翊这层，被他们盯上也是迟早的事，鹤翊只是顺水推舟。”
“倒不是为他说话，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他并不无辜。”张阿明心思剔透，“你这样真的不打算走吗？”
“饭桶的家人还被他们捏在手里，我一有动静，她们免不了也会麻烦。我能去哪？”
“那你只能呆在那了。”张阿明丧气地长叹一声，最后安慰我，“没关系，总会过去的，真的。”
“你这么肯定？”
张阿明笑笑，话说得不太真，“不知道啊我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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