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翊开始消失,灵魂像云,又像雾一般,消散着。我慌张地抱住他,试图阻止它们的流逝。
与此同时,雪狐的灵力回归森林。
远处行进的马蹄踏路的声音开始失序,人群开始落马,哀嚎声遍野,脚步变成乱序的跳珠,盘旋的群鹰被天空划断翅膀,纷纷掉落在不远处。
我们无法叫醒鹤翊。
明明是梦。
偏偏又不像是梦,他彻底消失在我怀里,无论我如何跪伏在地试图用身躯护住都无济于事。
鹤翊的最后一丝灵魂蹭过我的脸颊,很凉。仿佛在做最后的安慰。
我抱了个空。
看着怀里的小九尾狐,怔然很久。
最终只有那枚松动的戒指,骨碌碌滚过,掉在我的脚边。
依然那样松。
灼伤的眼睛流下血泪,我仰天嘶吼,只剩下回荡山间,凄厉的不甘和歉疚。
当初重遇鹤翊,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怀里的场景仿佛在此刻重叠。
原来那时的感受绝非简单的钝痛,而是真实的,仿佛血肉被生生剥离的痛苦。
第117章 成真
黑黑来到我身上,伏在鹤翊身上,它尚未清楚发生什么,窝在主人身边,守护并等待着他苏醒。
我肝肠寸断,最终抱住他们,昏死在了地上。
饭桶带上一众人马寻山,最终在深山尽头找到我们。
再度睁开眼时,还是那张大床,我依然没有从梦中解脱。胸口发闷,我往下看,黑黑蜷缩成团窝在我胸口上睡觉。守在我旁边的饭桶听到动静立马醒来,上前扶我起来。
“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两夜。”分秒度日如年。
猫在我起身时就醒来,越过饭桶的手之前,趁机咬了两口跑开,躲到了我身后。
饭桶说,在山里找到我们时,我们倒成一团,我死死抱着狐狸身体,手指掰都掰不开,猫则则扒着我胸口的衣服,同样拉不开。
饭桶没有办法,只能将我们一起搬上马车回来。
说到这,他又提到了山上的惨状。
途径山脚时,朝廷派的人马已经身首分离,尸横遍野,甚至不能说是尸体,而是石块。有股强大且恐怖的怪力轻易斩断马蹄,倒下的士兵马匹也因那股怪力而被斩断各处,变得七零八落。饭桶带的人就因这太过冲击的画面以及扑鼻的血腥味逼得后退,一度打起退堂鼓。
饭桶只能率先站出来充当表率,跑出数米远,向他们证明没有危险,并扬言谁愿意跟着他进山,就可以得到郊外田亩和银两,保后半辈子无忧,重金之下必有勇士。接连四人出来,跟着饭桶进山,这才顺利将我们带出山。
至于朝廷为什么会比预计的时间提前,根据饭桶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是因为三天前,当今圣上批阅奏折,开始发现奏折所呈上的内容里写有狐王现世,祸乱人间的内容。
镇上的流言几近辗转流到圣上耳朵里,让他陡生疑虑,身体抱恙,巧的是,隔天,一位贵妃诞下皇子,居然是个畸形胎儿,尾椎多出一截尾巴。
接过手的圣上大惊,跌倒在地,见他如见妖魔鬼怪,叫人赶紧拿开。
连夜叫人卜卦,说是狐王诅咒,如果不赶紧解决狐王和这些诅咒之物,情况将会更糟糕,非但皇子畸形,太平江山都有可能不保。
皇子被认作不祥之兆,头天呱呱落地,晚上就因惊扰皇体被皇后要求处决,做车马分尸之刑,连全尸都留不下,疯掉的贵妃孩子也没见个完整,被打入冷宫后,在深夜跳了井。
即使如此,这圣上的身体依然不见好转,急转直下,整日卧在床前,连上朝的力气都没有,气若游丝,看上去离死不远。
他越发惊慌失措,除掉狐王刻不容缓,他召集宫里储备最精良的军队和捕猎高手等等,利用猎人得来的雪狐怕火的经验,派出了作战用的炮仗队伍。
下令让他们提前上山,并且绝非简单的围剿活捉,而是要看着他彻底被烧死才罢休。
最后的结局就是,鹤翊用逸散的灵力和他们同归于尽。
我静静听完了全程。
饭桶问:“山?还在听吗?”
“鹤翊呢。”
“啊?”饭桶没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谁?”
“狐狸,那只狐狸。”
他才明白,说尸体放在了冰窖里,就等我醒来去处理。但前提是必须把药喝了,把身体养好,“你手脚上的伤很深,妈请了神医来救你,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照做,拿过他递上的药一口闷完,向饭桶请求:“让我见他吧。”
当天下午,我和饭桶带着狐狸的尸体,回到那片山上的木屋,安顿好了鹤翊,连同那枚戒指,也一并葬下。
我的平静让饭桶有点害怕,他寸步不离跟着我。虽然我经常做的事也就在对着山的窗前发呆。
外头的人依然没有停止议论,总是可以从佣人和路人口中得知多种新鲜事。
说樊府的读书少爷被狐王夺取心智,变成呆人,终日抱着个黑猫发呆。
又说,官府将失踪的孩童找了回来,所谓的狐妖作乱真相,只是因为那被破肚的男人抢走黄金后,意外被这俩小孩看到,拐到离这儿的郊外准备灭口,与同行的人分赃不均起了冲突,才被人失手错杀。害怕杀人被追责,决定对他进行破肚,捏造狐王现世作乱的谎言,来逃脱罪名。这其中又有一个怪事,这逃犯被发现时,是飘在河里,死了不知道几天。小孩哇哇哭被路过的樵夫所救,才回到了这里。
又过了一阵子。
圣上驾崩的消息传遍全国,新帝接手圣上为了杀狐导致国库亏损,军力不足的烂摊子,还在努力拆东墙补西墙。这次倒是很敬畏神灵,安顿好森林里的亡魂,清除了那场烈火过后的焦木。
那些狐不狐的流言蜚语,才慢慢淡出人们的耳朵。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
钟姨同样看出我的不对劲,像个无心人似的,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两人为了让我尽快走出阴霾,说要我带我去庙里找观音。那儿还有灵婆,兴许可以知道鹤翊投胎转世踪迹。
我听到鹤翊这个名,就像被唤醒了知觉。
“带我去,现在就去。”
钟姨带我爬了很久的山,带我来到一座云烟缭绕的大庙里。
最中间摆放巨石像的大厅大门紧闭,说是还在修缮,没到开放的时候。僧人听了钟姨说的情况,引我们去偏厅等候,然后出去了。
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两个年轻僧人,一个人提着木桶,桶里装了热水;另一个人双手捧着托盘,上边有柚子叶,符纸,火柴和一碗水。
钟姨让我要听僧人的话,我只木木地点了下头。
我被安排在两个僧人之间,脱了衣服,为首的老僧人嘴里喃喃着,举着沾水的柚子叶把我浇了个遍。
头发还在滴水时,僧人点燃了符纸,迅速念了串什么南无阿弥后塞进水碗。
钟姨坚信我中邪了。
我想说我是受了情伤,拜托僧人,请把我一拳打晕,这样才奏效,我不想再继续做这个梦,太痛苦。
僧人看我像见了鬼,要我把这符水一滴不剩喝完。
等待钟姨去求平安符的时间,我推开半掩着的门。这扇门连同大厅,我因此看到了坐落在莲花座下,捻手花和端净瓶的石象观音。
明明慈眉善目,偏偏有因微前倾的身子带来压迫感。没有蒲团,我直接跪倒在地。
扑通一声响,有风合上门。
大概是我的错觉。
观音发了声,开了口,问我,“所为何事。”
我说:“鹤翊去了哪里?”
她又问我:“你希望他去哪?”
我又说不出口了。我不知道他喜欢的地方,理想的生活,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眼泪砸在了地上的香灰,我的愿望依然不变。
“我只希望他长命百岁,平安健康。”
观音缓缓说。
“你们乃女娲灵石所生,有无法斩断的千年情缘,因轮回转世,注定情路坎坷,二十岁是他这一世的劫,如果可以跨过,兴许可以实现。”
“成功与否,都要看求愿者诚意。”
她的声音飘远,四周寂静,只剩下我。
“谢观音菩萨指点……”
“谢观音……”
我着了魔似的往地上磕头。
直到额头的血滴淌过眉心,下巴,滴在地上。
眼前越来越黑,我陷入一片黑暗里。
肉砸地的叩头声还在回荡。
咚咚……
…咚咚……
“冬冬……”
我睁开眼,头顶变成了玄白的灯。
黑黑站在我的胸口上。
光下的猫胡须发着光,像绽放的仙女棒烟花。
我回头,28岁的鹤翊站在我面前。
我坐起身去碰他的脸,触感温热,笑着笑着,眼泪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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