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落在我身上。
束缚的力量骤然消失,眼神如有实质的玻璃穹顶牢笼,将我与混乱隔绝,却也将我困住。
于是希望慢慢消磨成无望。
我好像永远都逃不开。
年后我生了场病。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瘦了很多,睡眠也很浅,偶尔半夜会惊醒,很久才会睡过去。
鹤翊找了几个医生过来,都说是心病,难治。开了点抗抑郁的药,嘱咐鹤翊说别让我想太多,平时多陪陪我聊聊天,出去散心走走,别老闷在家。
我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劲,也可能早就如此,只是我当时还想着能够逃出。凭着这点意志力去熬,去等到一个时机。
但始终没有等到。
我日复一日坐在窗边的飘台,看窗外的枫树如火,将大山里里外外都烧了个遍。
鹤翊进来看我。想要摸我的脸。
身上的西装还没脱掉,带着从生意场下来的酒气和烟草味,是从别人身上沾染下来。
难闻得很,我皱了下眉,躲开了他碰我脸颊的手。
他手一顿,笑了。又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居家服。
他从后面拥住我,虎口轻轻卡着我的下巴,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挲我的下颌。
像平时那样自说自话。
“好像又瘦了。”
“中午又没吃饭吗?”
今天中午吃没吃,我不记得了。时间总是颠倒,上顿连着下顿。
“忘了。”
“我带了糖醋虾球和酸奶糕,等会陪我吃点吧,行吗?”
我始终看向窗外,尽量忽视他的存在,他的话总是飘飘渺渺的,不太真切。
很多话好像都无法经过我的大脑。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还是没理他,反正最后还是会强硬把我带到餐桌上。我不愿再多费口舌。
他松开了我的脸,去摸我搭在腹部的手,两手包住轻轻揉搓。
“手脚怎么总是那么凉。”
“入深秋寒气大,过两天我带你去泡温泉。医生说老了容易老寒腿。”
听到后半句,我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他察觉到了我的动静,偏头过来看我,带了点惊喜。
我侧头,把原因告诉他。
“我能等到那天吗?”
眼里跃起的一点火苗被我彻底浇灭。
换作以前我会觉得这样让他吃瘪难受很爽快,但现在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感,反而多了几分连我都摸不透的自我厌弃。
他不生气,不愤怒,只是默默承受我的言语讽刺。这样的报复就像一拳打在棉花,软绵绵的无力。
长久的对视让他率先败下阵,他垂眸没再说话。
我把头扭回原位,地面满是飘落凋零的红枫叶,心中怅然。
“鹤翊……何必呢。”
我又不爱你。
他做的事不可能全部翻篇,要我对着一个毁掉我所有的人说爱、说喜欢,比让我下地狱还痛苦。
他把我抱紧了。抱得紧紧的,生怕我溜走一样。埋在我颈窝处克制又近乎贪婪地吸气。
我听到他一声极细微的叹息。
我任由他抱着。
夕阳西沉,那点橘红轮廓快要消失之际,他松了力,缓缓开口。
“冬冬,再给我些时间吧。”
鹤翊兑现了他的承诺,全部还给了我,解开了彼此的束缚。
我跨过那道因他结下的心坎,来到对面,他却不见身影。
明明,拥有过无数次可以好好说话的机会,我现在感到后悔。
人没法预判未来,也无法穿越回过去,就这么卡在中间,一边被推着向前走,一边回头往后看,徘徊不定,犹豫不决。
“我没能好好回应他,所以,什么都没发生。”
话落在虚空处,没有人回答。
同样。
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
第十天。
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
鹤翊醒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
我去打水,准备喂他喝点水,他的嘴巴干干的。回到房间,医生围了整张床,又是拿小手电照灯又是写笔记的,仿佛这个病床上迸发出了个医学奇迹。
我拨开前面的医生,突然,心脏像是被人扼住,短暂停跳一瞬——鹤翊正目光不错地直直望着我。
我定在原地发愣。
“冬冬。”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才回神。
“你睡了好久。”
慢慢的,他皱起眉,问我:“冬冬,为什么讲话不出声。”
这瞬间。
我突然明白有隐疾的张阿明为什么不认同那句老套的安慰话,为什么会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事实是,看着一个原本健全的人,缺失了身体某处,以并不完整的形象重新回到我的面前。
我无法做到不介意。
确认他的耳朵无法听见声音的刹那,强烈的心疼和歉疚涌上心头。我木木地停在原地,摸他脸上结痂的皮,没有再张开口。
他看着我的眼泪掉下来,抬手蹭掉了眼泪,同样没有继续问下去。
好像一切还能保持原样。
第102章 一拖手比咳嗽更短
鹤翊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外边吃饭的另外三个人。
张阿明跑到他面前,比着手指问他:“还记得我吗,这是几?”
我想说他是耳朵听不见了,不是脑子失忆了。
“张阿明。”
饭桶打量着他,问旁边的我,“耳朵坏了吗?”
“爆炸那天炸到了,右耳耳膜破损,另一边情况也不太好。”当初大片血从他侧脸蔓延,大概在那会就已经被炸伤了。
“完全听不见?”
“特别静的时候能听到一点点。”
十多分钟前,在我和医生交谈时,无意瞥见鹤翊眨巴眼,专注盯着我开合的唇,脑袋偶尔转动两下,像在循声听,我凑上前去在他耳边小声问,“能听到?”
“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可以听见一点点。”
视野里还有睫毛上没干的水雾,听到这,我还是忍不住冲他笑了笑。事情好像没有特别糟糕。
——
和饭桶说着话,鹤翊始终勾住我手的小臂动了动,我回头去看他。
“在说什么?”他问。
我附在他耳边说,“他问你耳朵怎么回事。”
饭桶看见鹤翊这个样子,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感觉他可以更缠着你。”
鹤翊对于饭桶的控诉不做反应,抱着我的胳膊,被被子半掩住的手在碰我的指尖,又捏又揉的。
张阿明捧着一个大饭盒举到鹤翊面前,问他要不要吃点,隔着袋子能闻到饭菜香,烧鹅味的。病人吃不了油腻,何况鹤翊还昏迷了这么多天,闻到荤腥皱着眉躲远点,让他去外面自己吃。
张阿明拉着阿泰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我、饭桶和鹤翊,饭桶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没有要走的打算,我转身去找杯子给鹤翊倒温水。
他喝得慢,但好在松开了我的手,低头喝水,看得出很渴了。
我的注意力都在鹤翊身上,这人刚醒来还有点发蒙的样子,唇色发白,稍显消瘦,让我恍惚回到和他在病房重逢的那天。
“……青山……青山!看下我呀!”
我回过神,饭桶垮着脸,对于我的走神很有意见。
鹤翊从水杯里抬头看他,依然没有出声。
“怎么了?”
“我说,他这耳朵,医生有说怎么治?”
“晚点要去检查室拍片看看,他刚醒来,要先做个全面检查排查下。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后续可能会先戴助听器,耳膜修复需要时间安排手术,手术后,听力能恢复到几成就不好说了。”
张阿明还在楼道里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个不吃那个不吃,鹤翊没法听清楚我们的对话,视线再次循着我来,神色略显伤感,摇摇头:“听不见,冬冬。”
我不知道该作何安慰,“没什么,不用听也行。”又给他倒了杯水。
没多久,几个医生陆续进来,给鹤翊做检查,让我们在外边等候。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被医生围住,挡得只剩半个脑袋的鹤翊,饭桶把我拉到边上,“你打算一直在他身边照顾吗?”
“他现在离不开人。”我委婉道。
饭桶对着鹤翊直冷哼,不爽道:“这小子是上辈子积德了才碰到你,就他之前干的破事,不够他死几回的。”
这么想的话,他确实死过几回。
“饭桶,鹤翊把青龙买了下来,张盟那天告诉我的。”
饭桶原本还在气得冒烟,听到我这话熄了火,沉默了。
我和他之间大概就会这样,永远算不清仇恨和恩情,就这样拉扯互相拖着,“就当我欠他的吧。”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得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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