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线索,在众人看来,所有证据只有一种可能——穆明自杀。
我们来到大排档吃晚饭。
圆桌旁边,老板在灶台前猛火快炒,饭桶坐在张阿明的旁边,问他知不知道穆明这个人,了解多少。
张阿明摇头,“我真不知道。”
饭桶眯眼打量他,“你们都是同个地方训练出来,你会不知道?”
“穆明和我练的不是一个,我开枪他打人,场地都是不同的,我能知道他是谁,况且训练都是一批一批,乌泱泱的,我还能知道里面谁叫穆明,我又不是通天眼。”
最开始知道穆明这个人,张阿明的反应平平,像看社会新闻那样,只知道有人杀了人跑掉了。
确定他确实不知情,饭桶没再追问,撕开筷子包装开始吃炒牛河,张阿明也喜欢,慢慢变成两人莫名其妙开始较劲,争抢一盘,仿佛能将盘掰成两半。
我赶紧叫多一份让他们各吃各的。旁边的阿泰则是另一道风景,安静地端坐着,闷声不响大口塞肉吃菜。
吃得很老实很香,我不敢多打扰,趁他停下喝茶的空档,才问他:“洪森最近没再联系你?”
阿泰笑着点点头,有种窃喜,“嗯,他这会没空理我,在给章华镖办丧事。”
“他们关系很好吗?”
“年轻时候挺好,洪森说章华镖是他兄弟,救过他命,后来闹掰了,洪森不愿再呆在国内,才来到泰国。”
按阿泰的说法,被洪森捡回去养大的十来年时间,他听最多的,除了洪森的光辉事迹,就是他和章华镖的恩恩怨怨。听得他快耳朵生茧。
他把章华镖恨得牙痒痒,好像只要人从泰国土地冒出来就要被当场砍头;又把人贬得一无是处,说这人色欲熏心,不长眼睛,把鹤立枫当宝贝,偏偏还是个男的,男的也就算了,明明自己心狠手辣,恶手段多的是,把人绑过来最为简单直接,非要搞追人那一套。现在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阿泰和我复述了他离开一晚,洪森和他的对话,甚至不能是对话,因为全程都是洪森踱步来回的单方面输出。
洪森是个很矛盾的人,从对手角度来看,他嫉妒章华镖要什么有什么想要就得到的能力,从朋友角度来看,他又惋惜老朋友死得太潦草,没有活着时候轰轰烈烈。
总之,字里行间的挖苦贬低与看轻,最终都绕不开最根本的佩服。
章华镖无父无母,死在异乡,洪森在从泰国跑到日本又跑到港市来回奔波,请了大师做法,说是把他的魂召回来落叶归根。
洪森听大师的话,回到从前他们呆的鸽子楼里设灵堂,用他的遗物放空棺材里,守灵七天七夜才算仪式圆满。
这会还在给人守着,大师说这人生前作恶多端,必须颂佛一个月,才能投人道。已经没心思顾得上阿泰了,给他打了笔钱让他爱怎么样怎么样,既然要跑出去,生死由他,自己没心思管了。
张阿明被我们的聊天吸引过来,惊呼:“还真的是过命交情,这么上心。”
吃过饭,散场时饭桶要回局里继续整理穆明的资料。
阿泰则回酒店,准备明天继续出外闯荡一番,说是要边找工作,边拜师学艺,精进自己的拳法,张阿明再一问,说是去学咏春,学费1888。张阿明有些担忧:“你别是被骗了,不如跟我学,我收你999,反你半价。”
阿泰直言直语:“你又不会。”
张阿明气闷,拉我拦车回家了。
车上,张阿明喝了点啤酒,有些热,开了窗,解开衣领上的两枚扣子,大敞开领子迎风吹。
倒在后座昏昏欲睡,风把他刘海吹歪一边,相当惬意,最近经常闷在家里没出门,养白了很多。
我还是精神百倍,鹤翊整整一天没有消息,胳膊肘碰碰他:“阿明。”
“嗯呢。”
“有他消息不。”
他睁开一只眼看我,笑得狡黠:“有也不能讲给你听。”
“给钱都不要?”
他两只眼又睁开,我一想有希望,给他比了三根手指,“怎么样?”
张阿明的双眼在霓虹灯下放光彩,我又加了条件,“包你半年雪糕。”
对于张阿明来说相当有诱惑力,我想离得知鹤翊行踪不远了,胜利曙光在即。
谁知他的嘴巴张了张,忽然又闭上,摇摇头躺回去,“不要了,你们的事,外人不能参与。”
难得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我只能换个方式问,“那你能告诉我,他这会安全吗?”
“还活着,后面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张阿明真就只透露了这么多,我仅仅只能将心从嗓子眼拉回小半段,卡在那不上不下的。
我学着他的样子瘫在座位上,和他表现的惬意不同,我感觉浑身发沉,盯着前方的车,又问,“下午看你在发呆,是和穆明有关吧,有新发现吗?”
张阿明扭头看我,一本正经道:“佟先生,你要把心思放回正道上,当务之急是思考怎么和鹤翊修成正果。”
本来是很严肃的事情,从张阿明嘴里说出来有种奇怪的滑稽,我笑了一声,“不要转移话题,否则等哪天我和鹤翊碰面,首先告你状,就说,你害得我差点被暗箭射死。”
张阿明瞬间从座椅上弹起来,“哇,你那么坏。”
左右为难,他踌躇片刻后终于坦白,“红枫里面会射箭的人不多,当年鹤立枫特地雇专业老师前来教学,希望培养出一群训练有素的全能型保镖。后来因为这门技术太古老,和现在的枪啊刀啊没法比,实用性不强,往后基本就淡出日常训练中,只有最早一批人得到那老师真谛,学员偶尔会在私底下练习,过过瘾,但是没有指导,他们多半只能求助老手。”
“按穆明的年纪,他只比我大两三岁,绝对不会是最早那批,如果不是,那他的射箭技术背后绝对会是高人指点。”
“你那么肯定?”
“因为黑漆木箭,是那老师特制的箭,它出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个老师来了,要么就是红枫那批人里。”
“那这个老师呢?你有他消息吗?”
“前两年去世了。”张阿明猫着身子压低声音,神秘且小声道,“所以,我猜很有可能会是后者。”
“里面会有谁?”
张阿明定定看我,一字一句说:“不知道。”
“……”
我和他相顾无言。
张阿明有点尴尬。
“这批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抓,我上哪找去。”
“看你下午很发愁的样子,我以为你会知道些东西。”
“我要是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和你说了。”
细想张阿明虽没个正形,但至少重要事情上不会过多隐瞒,该说就说。我把他脑袋按回座位上,放过他,“睡吧,到了叫你。”
他顺势躺倒,闭上眼睛睡得安详。
张阿明这番话,在我心里埋下个不小的雷。现在鹤翊行踪未明,穆明的案子又实在透着蹊跷。
“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们是冲着鹤翊来的。”
回应我的只有张阿明均匀的呼吸。
回到别墅里,我们各回房间,张阿明睡眼惺忪,困得直打盹,全凭意志力去洗澡刷牙,等我洗完澡出来,他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只脚挂着拖鞋,连门都没关。
我进去给他加了床被子,转身要走时,看到床头柜放着手机,犹豫半秒,有种想点开的冲动,伸出手指碰了下手机,锁屏的状态,上面有密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我退出房间帮他带上门。
回到卧室,四周很静,我拿出手机继续打电话,听着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衣柜里,鹤翊只拿走几件常穿的衣服,我难免嘀咕,“穿那么少……够穿吗。”
里面有很多长长的外套,鹤翊喜欢穿长衣长裤,从前没注意,现在左右掀开,才能看到被衣服挡住的抽屉,拉开抽屉,里面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精灵盒子,有些积了灰,看上去没有开启过,之前还好奇保险柜的去了哪里,原来被他转移到了这里。
拉到底,又有新发现,一个黑色的小木盒,这次没上锁,我不用费劲砸开。拨开锁扣,湖蓝石项链,两枚断戒,还有一团红色的,破破烂烂的红布条。
那布条发旧得很,把它展开,上面还有我当初咒他的字:祝你永远别回来。
这老头的道符真是一会灵一会不灵,虽然我当初折的方式不对导致诅咒失效,但总不能这时候应验吧。
心跳在静谧的空间里持续扩大,每一瞬间的跳动仿佛都因抽屉里发旧蒙尘的物件带来刺痛。
鹤翊的生活只有两种简单的组成——我和他。
饭桶又猜对了结果,每一次鹤翊的意外离开,都像是在我身上绑根线,让我整副心神跟着这个人走。
张阿明提醒我好好思考。
眼下根本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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