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十来分钟,确信佟青山会是打破失忆的突破口。
可等他准备再次登门拜访,屋里已经没有了人,大门紧闭,不管他从早蹲到晚,把夜熬穿了,都不见佟青山出现过。
鹤翊离世,张盟也很长时间没出现过,粉蓝案进入了抓捕阶段,不巧,章鹤二人早有预料双双逃出国,不知所踪。
和案件一样停滞不前的,还有他的脑子,他依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越发感到祁队对他有所隐瞒。
半年后,鹤翊再次出现在了祁队面前,一起前来的,还有佟青山。
对于死又复生的鹤翊,还有本是独身的佟青山摇身一变成了他弟,事情开始变得诡异离奇,他问祁队,人说是家事少参与;他问张盟,人说是为了治佟青山精神病的下下策。
佟青山有什么精神病?
张盟告诉他是脸盲,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粉蓝,一个是因为心病。佟青山有个因卷入粉蓝案意外身死的朋友,叫做樊宇同,就是因为这人死去,让他始终走不出阴影。
现在佟青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必须抓住难得的机会,跟紧他。
就这么一直跟着人来到了小村,来到了梦里扒玉米皮的院门前,脚一抬,就被门槛绊住脚,疼得他小腿骨直抽抽。
疼得让他想到曾经存在过无数个夏季,玉米到了收割的时节,他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扒了小山堆似的玉米皮,时间推移,板凳容不下长大后的人,他盘腿坐在地上,身边多了个同伴。
他叫他,“山。”
那人回过头来,赫然是佟青山的脸。
他厚着脸皮,抛弃道德、底线、分寸,闯进可能属于过他的家里,听着佟青山和他口中的钟姨,讲述这三年里发生过的事。
樊宇同为求安全,避免身边人搅入粉蓝案中,不惜与女友分手,和家人断绝联系,试图用带有证据的u盘和恶人对抗。无奈最终不敌对方势力庞大,被捅心脏,倒入海中。
他心里难免涌出猜测,同样是掉海里。
为什么他对于祁队所说的故事毫无触动,却能因第一次听闻樊宇同的事迹牵动心绪;就连头次见面的人,他也能瞬间激起情绪。
鹤翊、樊宇同、佟青山还有面前两位妇人。随着这几个人的陆续出现,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连同琐碎的梦境都在试图帮他回忆那些缺失的部分。
他或许是认识他们的。但是如果认识,祁队理应让他们见面才对。为什么百般隐瞒,甚至是阻挠,还是……压根就没打算让他想起来?
他坐在蒲团上,线香传来丝丝缕缕的烟,他本意是想祈愿祁队出入平安,脱口却差点要说:“保妈妈和奶奶健康平安……”
他顿时悚然在地,他不是孤儿吗?哪里来的亲人。
还在持续头脑风暴阶段,这场见面走到了尾声。
两人到了回家的时刻。
佟青山捂住嘴,抽了张纸,他还以为这人没哭够,想起朋友霎时悲从中来。
李和煦平生最害怕有人对着他哭了。
他根本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才不会显得冷漠,坐在旁边,看着余光里飘荡的白影,不自觉开始紧张和尴尬。
直到纸巾从脸飘落到腿上,他忍不住去看。
所有的猜疑,终止在了车上,佟青山放在腿上一张揩泪的纸。
两个对称的圆形水渍,它曾清晰出现在上衣的腹部位置。
佟青山创业遭到重大打击,当晚买醉,抱着自己的肚子哭出两个对称的圆水印。
————
此刻,佟青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李和煦收回停在窗边的手,放下衣服,去了对面的文印室里,朝里面的说什么借我一用。
再折返回来,回到佟青山面前,手里拎着一副普通的银细框眼镜。
他展开眼镜腿,慢慢将眼镜戴到了对面人的脸上。
揭去了蒙住大脑的迷雾,过往的一切全数清晰。
原来他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第89章 倒数第二个谎言
对面的李和煦脸色煞白,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眼镜莫名其妙戴在我脸上,不匹配的度数让我直犯晕,赶紧拿下来给他,“怎么了。”
“你不戴眼镜吗?”
“很久没戴了。”
他低头望着眼镜,情绪和他此刻垂下的脑袋一样低迷。
李和煦怪怪的,岗位调动对他打击这么大吗?我忍不住想。
我观察着他的古怪,“怎么突然提到樊宇同。”
“我之前出任务,摔到脑子,失忆过,好多事情都忘了,那天听你这么说,我差点以为我就是樊宇同了。”
李和煦收好眼镜腿,状似无心之举,随口一问,“而且,你不是说我和他长得挺像吗?”
我再次认真审视他的脸,“性子像,脸不太像。”
李和煦没有像饭桶那样存在太多硬朗的线条,脸蛋要更年轻,更柔和。
他笑出声,“有多不像,我还一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有照片不,给我看看?”
我掏出手机,翻找相册旧照片,我们的合照少之又少,只有些宿舍偶尔出去聚餐的照片,四个人挤在相框里,脸多半会是抖得不成形的。
翻找了片刻,找到了张还算看的过去的照片。五一期间,因为没买上末班车的票我们留在学校,和别人联队打了三天球,最后一天友谊赛大获全胜,获得对面球员送来的咖啡。
樊宇同拉着我拍照,要往宿舍群里炫耀。
我屈膝蹲坐在大树下避暑,低头咬住吸管,樊宇同和我并坐一排,一手搭着我肩膀,我俩手上还缠着扑灰的黑色腕带。暑热未散,皮肤因为高强度的运动和日光,染上大片红晕,背心球衣汗湿大半,咖啡冰杯水珠顺着手指落。
樊宇同红着脸,肩膀上的手绕到我面前,举起咖啡杯像举红酒樽,做作地眨一只眼,朝镜头比剪刀手。
炫耀得意,喜形于色,这是我和他最快乐自在的日子。当我重新回顾这张照片,涌上心头的不是对于青春岁月的追忆。
我依然,非常想念我的朋友。
我亮给李和煦看,李和煦安静地看了好一会,举得我手有点酸。
他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说:“好傻。”
不知道是在说饭桶还是说我。
因为照片而骤然拉近的距离,我发现了他的鼻子那儿有条很细的疤。像潮水流过沙滩留下的水痕,不算显眼,要凑近了看才能发现。
“干嘛?我讲错了吗?”李和煦注意到我的视线。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梁:“你这里好像……有条痕。”
他下意识刮刮鼻子,说是疤痕,“是啊,就是那会追逃犯的时候掉海里了,摔下去的时候脸砸到船。”
食指从左脸划到右脸,他向我讲述当初落海后的场景如何惊心动魄:“从这儿到这儿,露骨头,鼻梁骨都快碎了,后面被医生整好了,是不是看不太出。”
他朝我左右摆头,很热情地向我展示那条不算清晰的痕迹,“就是恢复期挺长,我吃了一个月的粥,还会觉得鼻腔有血味。”
我感觉鼻子一疼。
还想再说点什么,李和煦被人喊住,身后的文印室走来一个年轻女警,扎着利落小巧的马尾,抱着资料,朝他伸手:“快还我眼镜,我要去交资料了。”
李和煦把眼镜放到她抱着的资料上,身子后撤一步,恭敬比了个“请走”的手势。
女警被他逗得双颊绯绯,捏起眼镜腿戴上,从他让出的道上迅速走过,马尾像鸟儿匀速扑飞的尾羽毛。
女警一走。门口陆陆续续出来了人,全程顾着和李和煦讲话,等我有所反应,里面的会已经开完了,讲了什么内容我一概不知。
祁队和鹤翊最后走出来,我还站在门口,鹤翊拉了下我的手心,低头看我,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我说。
我下意识走上前去想问干嘛。他又不讲了,顺势抓住我的胳膊,恰好在贴胸骨的位置停住。我莫名感到被钳制住。
祁队表情不太明朗。
这对师徒之前的气氛没有原先温馨欢快,这会变得微妙起来。
李和煦在看到他后偏开了头,这一偏,又看到了和我黏一块的鹤翊,表情变得更差了。
这桩案最后要怎么进行,鹤翊和祁队没有再说。
既然鹤立枫会出面抢人,应该也离抓捕不远了,鹤翊和祁队说了句先走。
李和煦突然开口。
“过几天我要离开这里,青山,希望你们可以一起来,就当替我送送行,可以吗?”
我回头向他确认到,“我们?我和鹤翊吗?”
李和煦很坚决地点了点头。祁队迅速拉了下他小臂,啧一声,李和煦头也不动,甩两下手,就将他的手甩脱。祁队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看向我们这,神色郁闷,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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